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想一路侃侃而谈的小鱼儿，听闻这话却是吓得平地一个趔趄。

“喂喂喂，不要乱说话，谁会为恶啊！”

“我顶多就是小打小闹，小坏小整蛊而已。”

楚留香弹指给了他一个脑崩，虎着脸道，“没礼貌，要喊楚叔叔，喊什么喂喂喂。”

小鱼儿讪讪一笑，摸着脑门装乖道。

“好嘛好嘛，楚叔叔～”

“要不是您突然说这话吓我，我也不会乱了分寸。”

见小鱼儿装乖还要倒打一耙，楚留香也是绷不住脸了。

他失笑道，“哟？你还会被吓到？我以为咱们的小鱼爷胆子可大了呢。”

“是啊是啊，”那丐帮兄弟在旁帮腔道，“你这小鬼瞧着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竟然还有怕的时候。”

小鱼儿两眼在两人之间溜达一圈，叹了好大一声气。

“唉！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们是不知道啊，就算是孙悟空，头上还压着五指山呢，而我虽没有孙悟空捅破天的本事儿，却头顶三座五指山。”

楚留香一时哑然，“你还没有捅破天的本事？我觉得你谦虚了。”

那丐帮兄弟假模假样地往小鱼儿头上看，揶揄道，“哪有什么五指山？你头上最重的怕是就那根发带吧。”

“唉……”小鱼儿又是一声叹息，叹息过后，他两手比出一个三角形就往头上放，一连放三次，边放边道，“我的五指山啊，一座叫我爹，一座叫我娘，一座叫我燕伯伯。”

说着他一顿，“……哦对了，若无缺发奋图强，武功突飞猛进，不久的将来就是第四座了。”说完他意思意思地比划了个小一点儿的三角形，就往自己的头上放。

待放下手，他耸了耸肩道，“所以啊，这世上哪有什么制不住的恶人？只要他还是人，他就一定有软肋，只要掐住他软肋，还怕他不束手就擒？”

楚留香闻言大为兴味，看着小鱼儿的目光似感叹似赞赏。

“有趣，有趣，我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你艺高人胆大？”

“听你说话，就好似不管什么样儿的恶人在你面前都无所遁形，什么样儿的难题在你面前都不是问题。我现在就想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你？”

小鱼儿撅了撅嘴，“眼下就有一件。”

楚留香：“哦？何事？”

小鱼儿蔫头搭脑道，“我要去找我爹娘，可这意味着我得自投罗网。”

楚留香一下就听明白了，笑容中带着了然道，“因为你还在离家出走，对不对？”

小鱼无奈地点点头，“对啊对啊，若是可以，谁想自投罗网呢？但我实在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那丐帮兄弟一脸古怪地看着小鱼儿，“你……担心他们的安危？他们是指你爹娘吗？”

小鱼儿白他一眼，“不然是你爹娘？”

“……”那丐帮兄弟被呛，扭过脸就嘟囔道，“你爹也就罢了，你娘？！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凶残的女人，比邀月怜星石观音等等还要凶残。”

小鱼儿：“……”

小鱼儿又开始往外掏五颜六色的药丸。

那丐帮兄弟见状连忙往楚留香背后躲，并且识时务地换了个说词。

“我是说你娘太厉害了，那会儿拿下无花大师也不过十招。”

“更何况你爹娘身边还有燕南天在呢，你担心个什么？”

小鱼儿故作老成地感慨道，“人心险恶，武功了得又如何？很多时候，对上恶人拼的根本不是武力，而是心眼儿。”

说完他就变回原形，怪模怪样地嘤嘤做声，捂着嘴巴呜咽道，“偏偏我家除了我，没一个长心眼的。”

楚留香：“……”

那丐帮兄弟：“……”

两人齐无语，心道————你人不大，脸挺大的。

小鱼儿一看他们目光，当场跳脚。

“干嘛？我是说真的，像他们那样的正经人，对上有段位的恶人根本就搞不定！”

“别的不说，若是碰上那无花自杀谢罪，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要过去补一刀，而是会好好帮人埋起来。”

楚留香一脸错愕，“……补一刀？”

————人干事？？？

那丐帮兄弟大惊，“怎么就说到自杀谢罪了？你别空口白牙就真给无花大师定罪了，真相如何还不一定呢。”

小鱼儿已经放弃冥顽不灵的臭三袋，只看着错愕不已的楚留香摇头叹气。

“不用多说，楚叔叔也是个正经人。”

“可你们这样是真不行啊，太容易教恶人翻盘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楚留香：“……”

楚留香觉得，凶残这个词儿应该是形容小鱼儿的，不免心忧。

“小鱼儿，人死为大，过往的种种都当烟消云散。”

“而你的【补一刀】却犹如死后鞭尸，这实在是有伤天和，太过了。”

说完他就觉得这话是不是重了，怕孩子听了难受。

不想一抬眼，却见小鱼儿半点不在意地在掏耳朵？！

“小鱼儿！！！”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小鱼儿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立正稍息。

好一会儿才回神这不是他爹来着，于是又恢复吊儿郎当的原形。

“哎呀，听了听了，就是听了才知道楚叔叔你这么天真呢。”

“要知道，我恶人谷里有半个谷的家伙都用过假死的法子，这招式虽然老但确实是好使。”

楚留香如何都不肯信，“他人是他人，像无花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假死偷生？这……这太不体面了。”

小鱼儿闻言，下巴差点儿要砸地上，“蛤？体面？体面算个……”

紧要关头他连忙收回不雅的字眼，换了说辞。

“哎呀，要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从来都只有好人才会给自己设一堆条条框框，恶人压根儿就没底线，哪里会管什么体面不体面？”

“对他们来说，‘壮志未酬身先死’才叫丢人，假死脱身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付这样的人，不补上一刀人家就金蝉脱壳了，哪来烟消云散？散个鬼的散，他们只是转个场子，继续为恶继续浪。”

楚留香眉头紧皱，“你这话太过偏激，我知你自小长在恶人谷，见多了恶人恶事，但世间真善尚存，不是所有人都坏透了。”

小鱼儿笑了，“看来楚叔叔也想跟我做个赌？”

楚留香抬眼看他，“你要赌什么？”

小鱼儿摸了摸下巴道，“既然楚叔叔这般不信邪，那就赌妙僧无花会不会假死脱身。”

楚留香不解，“你为何就这般肯定，无花十恶不赦，甚至恶到无所不用其及？”

小鱼儿鼻子一翘，笑得又坏又可爱道，“因为我是这世上最懂恶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