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裴灵这般猜测也是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

同船几日，她是见识过江枫和九歌是如何相处的。

说亲密吧，两人在一处时自成气场，旁人就如同虚设。

可要说不亲密吧……也有。

明明两人是夫妻，却是分房睡的，而且两人少有亲昵的举动，就好像文人说的那般，发乎情而止乎礼。可是讲道理啊，夫妻之间若是克制又有礼数，那换句话说不就是不亲么？

裴灵一开始只当江枫和九歌是什么相敬如宾的夫妻，直到她看到江枫作画。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作画还能含情脉脉的？

那小心的勾勒，细致的描摹，还有目不转睛的专注……若非她差点儿泼了茶到画上，她都要怀疑江枫已经陷进画里了。

裴灵将当时的情况一说，然后做下总结，“江爷看一幅画都比看一个人来得热烈，这不就说明夫人只是个替身么？”

裴凉大约明白了自家阿姐的脑回路，这话听着也挺合情合理，可若真把这么苦情的人设放到九歌身上……他头都快摇断了，想都不敢想。

“你说有没有可能，夫人她是易容的呢？”

裴凉根据九歌会武功这方面，小心猜测道。

“……”

“！！！”

裴灵福临心至，一声惊呼，“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厨房的另一头————

裴家大娘搁墙角处，默默摘菜小半天了。

她冷眼瞧着自家俩不省心的旁若无娘，嘀嘀咕咕，然后又突然咋咋呼呼，终于忍无可忍，斥声喝停，“要死了你们，说什么闲话呢，活儿都干完了？”

姐弟俩儿被自家老娘吓了一跳，忙卖乖讨饶，一个去洗菜，一个去刮鱼鳞。

正在这时，裴家老爹撩开帘子走进来，他带来一个消息————明儿个画舫会靠岸。

九歌嫌画舫无趣，江枫就带她上岸。

原打算领人去茶楼坐坐，不想竟遇故人。

天机老人孙白发带着孙女小红辗转到了陵州，寻了个小茶楼就干起老本行。

惊堂木一响，堂下顿时安静起来，孙白发一捋胡须，开始说起武林近日发生的事儿。

他言语诙谐又暗藏玄机，寻常江湖事儿到他嘴里都变得妙趣横生起来，直到堂下有人起哄，问他关于恶人谷的事儿，还神秘兮兮道，“听闻玉郎江枫带着他一大家子出谷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不等孙白发回答，其他人先哗声大作。

“真的假的？！”

“莫要开玩笑！”

“那不是说……天下第一大恶人也出谷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江湖人皆面色一白。

只见其中一人仿佛大气都不敢多喘，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几年前，恶人谷因她死了一半，后来便是再有恶人出谷，对她也讳莫若深得很，只说宁得罪十大恶人，也别得罪了她。”

又见一人俯低身子，几乎贴在桌上，神经兮兮地道，“我听闻她是会神仙手段，可杀人于无形。”

这话一听就太过无稽，众人刚想嗤他，却见另一桌儿的某个人忙点头，“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些恶人死的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紧跟着就有一人开始危言耸听，“你们知道她因何杀人么？”

众人齐摇头，就听他接着道，“听说那可是全凭心情呐。”

众人顿时为之哗然。

一人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不是说她以恶治恶，专杀恶人么？”

立马就有人辩驳道，“那是在恶人谷，里头全是十恶不赦，杀就杀了，你怎么肯定她专杀恶人？”

那人弱弱道，“许是因为……燕南天没杀了她？”

这话一出，众人静默一瞬，接着恍然，“好像也有些道理……”

然后他们就开始新一轮的叽叽喳喳，毕竟说半天，那刀也没挨自己身上，既然事不关己，八卦一下又何妨？反正有燕南天这个招牌竖在前头，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嫉恶如仇的天下第一剑，绝对不会姑息天下第一大恶人，放任她滥杀无辜。

孙白发一个说书的，就这么被晾在一旁。

他也不急，就持着烟杆吧嗒吧嗒，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不着四六的话。

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寻常客，议论起见都没见过的人物，倒跟真事儿似的。

他啼笑皆非地听着，忍不住插嘴问一句，“你们说得这么热闹，可有人亲眼见过天下第一大恶人？还见过她如何杀人？”

“呃……”

众人一时没了言语，因为认真计较起来，他们说了半天确实都是道听途说。

然后就有人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想斥骂不开眼的说书老儿。

不提防孙白发又问，“你们又怎么就认定，燕南天对上她，就一定能杀得了她？”

众人：“！！！”

这话真是比鬼故事都吓人，众人齐齐震惊地看着孙白发。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问，“杀，杀不了么？”

又一人小声道，“那不是天下第一剑么？”

孙白发微微一哂，施施然道，“天下第一大恶人，天下第一剑，都是天下第一，又没人见他们真打过，谁知道哪个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那当然是————”

一人想也不想就出声，只是临到嘴边却半天吐不出个名字。

正在这时，楼上一人帮了他。

只听一道清泠泠的女声接口道，“那当然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

众人闻声齐抬头，朝发声地望去，只见一女子凭栏而立，睨着他们的目光犹如在看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