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不入轮回

瑶光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会让一个小小的生命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可是，”黑卢惑告诉她，“这是你的果报，就算这辈子草草结束，下辈子，该你承受的，你还是逃不过去。”

“那求求你，让我不要再轮回投胎……”

原来……瑶光的鼻子发酸，小姑娘身上的阵法，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看着面前的黑卢惑，有点儿分不清楚他脸上的究竟是憎恨还是同情，或许，是小姑娘的事情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此时，只见黑卢惑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瑶光。

“你呢？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让我永远不要再轮回投胎？”

瑶光咬了咬牙，“你真的，想要这样？”

黑卢惑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还想要什么呢？”

世上的人，不停拼命追逐，无非是为了情，或是为了钱。

钱，白卢惑有了，足够让他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过得好，情，黑卢惑却再也不能拥有。

他看似强大，至少瑶光斗了这么久还是斗不过他，之前就连何东师和黎肃都说过，按照这样下去，黑卢惑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李杵或者骆衡那样强大的阴魂。

但是，有些东西在他心里，不管爬得多高，过得多好，都永远不能泯灭。

瑶光突然明白了，在这中间有无数次机会，黑卢惑明明可以干掉她，但他没有。

他似乎是在一直不停地激怒瑶光，激起她对他杀之后快的憎恨，只是为了让她能够送他一程。

面前的黑卢惑看着瑶光，眼神之中看似是冷漠和不屑，但眼底仿佛有着一抹哀求。

“没关系，小丫头，”黑卢惑露出了一丝绝望的冷笑，“反正我也不可能做什么好人，罪大恶极也罢，你收不了我，让老天来收我，也不错！”

瑶光差点儿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出来。

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执着作死的人，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死掉的理由和方式。

“那么……”瑶光攥着拳头咬了咬牙，“就试试好了！”

瑶光说罢，脚下踏罡布斗，同时，撕掉了一条衣摆，拧成了一个娃娃的形状。

见到那个娃娃，黑卢惑突然笑了，笑容之中竟然还有些温情。

“这是孟达偿教你的吧？”

是啊，瑶光小时候，道观里面没有什么玩具，每当她哭闹的时候，老爹就会用他的破道袍做这么一个丑娃娃安抚他。

可瑶光不知道的是，卢惑也是被孟达偿这么安抚长大的，他比卢惑大三四岁，却成了卢惑被母亲遗弃之后，世界上第一个给他温情的人。

看到那个破布条拧成的娃娃，黑卢惑眼神之中竟然有那么一丝欣慰和向往！

与此同时，就看到黑卢惑双手攥拳，脖子上青筋暴露，口中似乎低沉地念念有词着什么。

紧跟着瑶光便感觉到阵阵阴气好像旋风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和黑卢惑席卷其中。

瑶光知道黑卢惑最怕的是什么，他身体中的阴气已经够强，这样疯狂地吸引阴气，反而会导致他遭到阴气反噬，就像一个充气太多的气球，但如果卢惑不死，这些阴气则会吞噬掉瑶光的魂魄，让卢惑占有她的身体，将她取而代之。

要么是被瑶光弄死，要么是被阴气反噬，要么，就像他自己说的，占据瑶光的身体，天理不容，大逆不道，等着老天来收了他。

只见黑卢惑被那旋风一般的阴气笼罩，眼神之中竟满满的都是安详。

瑶光知道他去意义绝，咬了咬牙。

“师叔，那就让我送你一程！”

瑶光说罢，猛地用力咬破舌尖，一口血水对着那布娃娃喷了出去！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人合发，万变定基！”

瑶光大吼一声，顿时就看到所有阴气瞬间好像旋涡一样，被吸入那布娃娃中，而黑卢惑全身衣摆飞扬，只见他的身体逐渐分裂，就像被打散的拼图一样，一点一点，也被吸噬到了那布娃娃里面！

在最后一刻，黑卢惑双眼凝望着瑶光，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是一种瑶光长这么大迄今为止还从来没见过的笑容，如此的安详和满足，好像这世界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圆满，再无执恋。

眨眼间，整个房间变得平静下来，就只有一些没有意识的生魂游离在半空之中，瑶光已经懒得去理会那些生魂，只是静静地望着手中的布娃娃。

卢惑已经在这里了，瑶光的手指轻轻地从那布娃娃没有五官的脸上划过，师叔，不知道这样你满意么。

正当瑶光这样想着的时候，狐狸和小耗子已经冲了进来，两人一直在外面观望着里面的情况，只是什么都听不到，错过了瑶光和黑卢惑的对话，狐狸不禁对瑶光露出一个赞扬的笑容，小耗子那马屁更是拍到了天上，唯独瑶光沉默不语。

她懒得将卢惑那长篇大论的过往向他们复述一遍，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也不想……再揭开卢惑过往的伤疤给任何人看。

正当瑶光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外，黎肃和何东师已经赶来，两人还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是要对付长幡井的东西，不过一看到里面的情况，也知道瑶光已经搞定了一切。

何东师居然还有点儿遗憾失落的样子，有些揶揄道：“可以啊，没想到你自己就搞定了，我们俩这算是白跑了一趟。”

瑶光没有理会何东师，只是低头看着那布娃娃。

不是她有什么本事，她也不过只是顺水推舟，遂了卢惑的意。

就在这时，不远处发出一声低呼，是黎肃的声音，这才稍稍打断了瑶光的胡思乱想，淡然镇定如黎肃一般，很少发出这样惊讶的声音，瑶光不禁有些疑惑，跟着黎肃的眼神向半空中看去。

只见一道游魂立在墙边，瑶光看到的瞬间也不禁惊了一下。

是骆衡的一缕生魂。

啊，刚才黎肃的事情太过震撼，让瑶光完全无暇顾及其他，这才想起来当初对付卢惑、对付这里的东西，本来也是为了能尽可能找到骆衡的魂魄。

她有些意外地上前看着骆衡的魂魄，这只是一缕生魂，没有思想和意识，看着瑶光的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

瑶光突然感觉很心酸，还有点儿委屈，她有很多话想对骆衡说，只是，眼前的这个他根本听不懂。

“好了，以后慢慢会好的，”狐狸一眼看穿了瑶光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歹不算白玩儿，你的拼图又多了一块。”

狐狸刚说完这话，却见骆衡的生魂突然往门外走去，脚步飞快，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这动作明显透着焦急。

瑶光等人没有阻止骆衡，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般而言，生魄没有意识，做出的行动也是机械的，大多数只是因为生前的执念罢了，瑶光倒是有点儿好奇，想知道骆衡的执念是什么。

他们追着这生魄一直冲出了巷子，瑶光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停在路边。

是杨罡。

“你怎么还在这儿？”瑶光急着去追那生魄，没工夫和杨罡寒暄太多，“快回去吧！”

“我不太放心你，”杨罡说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没事儿，看到你出来了我就……”

不等杨罡把话说完，却见到骆衡那生魄竟然冲着杨罡便去，那没有表情的脸上，机械地浮现出一抹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