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站在门外，眉峰越拧越紧，手掌握拳背在身后，关节攥得咔咔直响，他暗恨自己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夜色晦暗，只有微弱的烛光透窗而出。
但袁宝看的一清二楚，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他为朱凤英隐瞒了行踪，全是出自好心。
可他没想到这一向待人和善的郓王妃，竟然会如此狠毒。
他低着头不敢吱声，赵楷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出了掖庭。
……
在南熏门外出城的官道上，云九勒马，一脸惊喜，“左大人，你也要出城吗，刚好一起。”
左子慕一阵头大，后悔为了保住他这棵小命，所做的愚蠢决定，皱眉道：“包裹拿下来！”
云九眨眨眼，歪着脑袋看了他片刻，把包裹从腰间解下，递到了左子慕手中。
有些懊恼道：“左大人，我还是跟您吧，在福宁殿我怕给你惹麻烦……”
左子慕解开包裹，拿起一根千年参凑近一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种毒药连皇城司都不会随便用，倒真是小瞧那朱凤英了。
可是朱凤英一直待在掖庭，哪有机会得到这样的毒药？
她的老爹朱桂纳在赵楷登基后，迫不及待示好，送了近百万两为新皇打开局面，当时他还以为这位老丈人疼女婿。
结合当前的事来看，他对朱家起了疑心。
可是转念一想，这朱琏和赵桓的身份也极为贵重，怎么会忍心毒杀他们？
系好包裹，左子慕对赵楷的警惕更加佩服。
在饭菜点心香气弥漫的空气中，他还能辨出女子的特殊脂粉香，放眼整个皇城司，能做到的也屈指可数。
冲云九翻了个白眼，左子慕道：“你已经惹了！”
云九双肩一耸，只以为是自己吃香不好，触犯了龙颜。
正搔头好奇，一个包裹被掷到了怀里。
左子慕看他时而机灵，时而像个憨憨，要不是自己这个目标太过显眼，恨不得把他打发回老家去。
云九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小心翼翼道：“左大人，如果要砍头，我认了！”
左子慕闻言气笑，轻叹道：“云九，你涉世未深，不知人情世故。
在宫内行走也好，宫外也罢，见了女人，能避开就避开。
避不开，也不能有任何亲密之举，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补药，被那丫头趁机下了毒，不仅不能救人，还会害人，你要真把这药送过去了。
你的命也就到头了！”
两人说话间，一匹快马跟了上来，来人身着斗篷，只能看得出身姿挺拔，是个男人。
可在靠近的那一刻，左子慕还是吃了一惊，“袁公公！”
袁宝看了看两人手中的包裹，叹道：“左大人，请速速回宫，官家与你有要事相商！”
……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寒风从门缝里呼啸而过，发出呜呜争鸣声。
蔡攸眼窝深陷，脸色蜡黄，鬼知道那天亲眼目送老爹上路后，他都经历了什么。
连续几日都食不下咽，寝不能眠！
赵楷盯着他，心平气和道：“蔡攸，金人首日攻城告败，你还一味撺掇议和，这到底是图什么？”
蔡攸白日被当众呛声，早已心如死灰。
新皇指挥若定，初战告捷，而他呢，手持太上皇懿旨，与赵楷所行的路子背道而驰。
任何人都看得出，他这个旧臣，连心都还是旧的。
今日趁夜面圣，内心坦然了许多，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了，只是在死之前，他希望能给皇帝提个醒。
想到这里，他狐疑地看了赵楷一眼，面带微笑道：“官家，当初太上皇极力促成海上之盟，只为要回燕云旧土。
辽被破之后，却只得到了燕京。
太上皇心中气恼，但也无可奈何。
可是那女真人的战力实在太强大，连善战的契丹都不放在眼里，短短几年，兵强马壮，一同北疆，咱们如何与之抗衡？
太上皇拒绝交纳岁贡，只是想借此让金人知道，咱们大宋也不是好惹的……”
蔡攸一时心直口快，却不晓得此时的赵楷犹如“上帝”降临，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
这一提起燕云，他心头一股恶气顿时一发不可收拾，袍袖一甩，茶盏当兵器，唰地一下冲蔡攸甩来。
茶盏一分为三，托和身落了地，壶盖斜飞出去。
蔡攸警觉，歪头躲闪，壶盖“砰”地一声敲到了一旁高俅的头上，顿时一条乌青，高俅捂头，“哎吆”一声。
赵楷怒不可遏道：“还胆敢在朕面前提兵力，提岁贡！
我大宋养了契丹人百年，难道接下来的百年，给金人养老送终？
女真兵强马壮？我大宋的兵，在哪里？
高太尉，你倒是说说看，你身为总军政，不仅侵夺营地，纳为己有，广建豪墅。
你还奴役禁军，充作劳力，帮你做泥造瓦！
你疏于训练，让我六十万禁军沦为一群草包。
当年与女真合围契丹，你们以为朕不在场，便不知你们放弃进攻，一哄而散吗？
在女真面前，彻底暴露了我宋军的无用，才酿成了今日之大祸！
高俅，你得太上皇宠信，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高俅紧闭双眼，浑身不停地颤抖，当日童贯那死状在他脑海里进进出出，他几乎都要疯了。
蔡攸见赵楷火力转移，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高俅一开口，又把他再拖入争执的泥沼。
“官家有所不知，太上皇需要人手去造园子，需要看到禁军的表演，微臣也曾想把我军带向新的高度，只可惜……”
赵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只可惜，太上皇阵前禅位，没给你足够的时间，把我大宋的军队全都培养成一群太监是不是？”
满桌札子书本，一股脑地砸向高俅。
高俅蜷曲着身子，抱头发出呜哩哇啦的声音，“求官家开恩，求官家宽恕！”
赵楷连踹几脚，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恃宠营私，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杂种！
若不是朕早早关了城门，对你们这帮蛀虫有所防备，是不是早就带兵南下，还想令立朝廷，与朕分庭抗礼？
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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