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耶律宁难产

“谌儿且慢！”

赵楷听到这里，神色一凛，“水至清则无鱼，治理大国，如烹小鲜，宽严相济，才是正道。

搅动地天翻地覆，这锅鱼最终烂在锅里，反而下不去口了不是？

主动交出来的，要加以奖赏，查出来，却拒不交的，要罚，但也要掌握一个度。

就像骑马，拉缰绳和抽马鞭不能太频繁，更不能想起来就抽，要审时度势，才能让马儿知急知缓。”

岳云怔住了。

他头一次听赵楷讲这些，不曾想，竟与兵法异曲同工。

赵谌自豪地看着岳云，“瞧瞧，我就说父皇不仅懂将士的心，百姓的心，还懂贪官的心，这回你见识到了吧？”

岳云笑了笑，“官家圣明！”

赵楷坐姿之下，伤口褶皱又起，但他不敢表露在脸上。

袁宝奉命去锦绣宫传旨，回来后听到殿内谈笑风生，不悦地看了一旁的张天一。

张天一傲娇地扬起下巴，像只欠扁的孔雀。

袁宝找了个由头，站在殿外道：“官家，兵部杨尚书说递了札子，久未看到官家批阅，问得等到几时？”

殿内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谌和岳云一前一后出了殿。

袁宝恭送他们离去，着急忙慌地进殿，服侍赵楷躺下。

又为他打开伤口，上药包扎。

看着又崩开的伤口，叹道：“殿下年幼，听风就是雨，倒也怪不得他，都是那些下人嚼舌根子。”

赵楷龇牙咧嘴，从床榻一角拿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口中。

“有赵太丞这些药撑着，朕感觉还好。他哪是听了旁人的话，一定是皇后让他来的。

谌儿做事容易沉浸，少时读兵法，可以废寝忘食。

这时候，临近年关，银柜运营第一年，他要向朕做完整的汇报，肩上的担子也重。”

袁宝想了想道：“殿下心智早熟，以往都鲜少说笑的。

岳家大郎来了之后，殿下已经活泼了许多，能在官家面前嘘寒问暖，还不忘让官家开心，是个好孩子。”

袁宝是个聪明人。

从赵谌对皇后的态度，已经猜到了许多。

但他宁可说，赵谌与官家亲近，也不会把朱琏和赵谌联系到一起。

按常理，姨母再亲，有几人不是被形势所迫，不得已才认作亲娘。

可赵谌对坤宁宫，那可是发自肺腑的依恋，这种少年郎才有的情绪，装是装不出来的。

赵楷躺的困极了，袁宝这里按按，那里捏捏，又舒服。

不一会儿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黄昏，斜阳挂在窗外的远天尽头，火红的身子，摇摇欲坠，漾起无数人间橙红。

袁宝端来了晚膳，清淡的一看就没有食欲。

但赵太丞的药丸忌口太多，服了药，冷硬荤腥碰不得。

赵楷浑身乏力，朱琏中间来了两趟，看他睡着，也没有过多打扰，此时在饭点，许是不来了。

袁宝让人烧旺了地龙。

待热气上来些，端了热水，小心地为赵楷擦了全身。

换药后，把先前的纱布一并收拢，拿去丢了。

赵楷睡意渐浓，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什么？宁妃娘娘要生了？”

关着门，但袁宝的声音实在太大。

赵楷摸了摸伤口，觉得当初的痛感已过。

他下了榻，从木施上解下衣衫，套在身上，只是系腰带时，刚好勒在伤口上，疼得他吸了吸气。

袁宝悄声开门进殿，看到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

“官家怎好起来！这伤口才三天不到，马虎不得啊！”

袁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上却轻柔地帮着。

赵楷挺了挺身子，“朕答应过她，待她临盆之日，会守着她。”

菁华宫灯火通明。

宫女嬷嬷们如临大敌。

太医们也都热烈地讨论着用药的方案。

朱琏紧张地坐不住。

尽管赵萱儿再三叮嘱，不需要她担心，但朱琏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本宫想不起当初怎么生的谌儿……”她抬头扶额，秀眉紧蹙，“可没有宁儿妹妹叫的这么凄惨。”

赵萱儿不知朱琏身份，一直以为她就是从郓王府跟过来的正妃。

便道：“官家是个暖心人，但是一定叫了太医来，用对了药，不受苦，记不得也是常事。”

谁知朱琏两眼一呆，无奈道：“可本宫却不记得那时候的官家……萱儿，是不是本宫老了，记性变差的缘故。”

她两只手搅在一起，时不时往内殿门口瞟。

却又不敢再催促，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忽然间，有些后悔了。

自己什么都不懂，万一皇嗣出了岔子，自己对不起的又何止耶律宁一人？

就在她心绪不宁的时候，赵楷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袁宝挑着灯笼，身子弯成近直角。

朱琏一看到他的脸庞，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底气，都来源于赵楷。

只要他在，什么都感觉轻而易举地解决。

赵楷让宫人们免礼，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拥着她的肩头道：“吓坏了吧？都怪朕，睡得太沉了。”

“那官家的伤……”朱琏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要紧吗？”

“不碍事了！”

赵楷精神的确好了许多，见赵萱儿目光凝视在内殿门口，他心中有了底。

转身迈步就要进内殿看看耶律宁。

没想到，宫女太医们都跪了下来，“官家，进去不得啊！还请官家在外面候着！”

可是耶律宁正在紧要关头，喊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忽地又没了声。

再喊叫时，陡然高昂，让人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的。

他答应过耶律宁，一定会陪她，怎么会因为莫须有的什么禁忌食言呢！

朱琏站在他身后，眼神极其复杂。

赵楷拍了拍她的肩头，“皇后，朕是天子，什么场面见不得！朕向你借一下萱儿姑娘，有她在，你也放心些。”

朱琏攥紧了拳头，深呼吸后，斩钉截铁道：“官家，臣妾也进去陪着宁儿妹妹！”

赵萱儿却暗地里向赵楷摇了摇头。

女人生命中的痛苦时刻数得清，最痛的莫过于产子。

身临其境，难免想及自身，到时候想到那些不愉快的，这阵子喝的药都白喝了。

赵楷道：“皇后还需要在外面主持大局。有你在，她们才有主心骨。”

朱琏咧了咧嘴，心想也是。

就点了点头。

“胎儿太大了！”

一个老宫女挑帘出来，满手鲜血。

朱琏吓得闭起眼，退了几步。

琼玉连忙把她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