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生魔女

她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做梦。

因为梦境也是如此，漆黑一片，混沌不堪。她的意识处于一种模糊的边缘，一切的意识都运行得缓慢异常，仿若灵魂抛弃了身体。

砰——

是一声物体碰撞发出的巨响。这是梦中的声响，但她仍是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般为之一颤。但因为是梦境，她无法判断声音的远近，它也许近在咫尺，又可能远在天边。

这声响动带来的气流似乎冲击到了铃舌。“叮铃铃”，是铃铛的微小声音。她迟钝地感受到有什么液体从她眼下滑落。

远处有人在走近。老旧d木地板因踩踏发出吱吱呀呀的哀鸣，匆匆忙忙，由远及近，她可以清晰地预判，那人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马上……

“咚咚咚”。

是房门被敲打的声音。清晰、具体。那些虚幻的、迷离的声响都在这一瞬间褪去。

她醒了。

大脑有着使用过度的酸胀感，西维娅起身时捂了下额头，另一只手撑着床板，防止自己因眩晕而跌倒。坐了一会，她才摸索着打开房门。

“进来吧。”她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无比，她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

奥布林活力满满，吹了声口哨，即使他因这次这笔大赚的交易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好啊，牧师。”

西维娅这才算真正的清醒。对的，今天他们要前往圆周塔。

正如奥布林所说，进入加布城的圆周塔并不困难。加布城位于整块大陆相对中央的位置，汇集了八方的旅客与冒险者，并为他们源源不断地补充装备、食粮、情报，所以每年都有许多犄角旮旯里隐居的学者、隐者、法师前往加布城添加补给，并了解大陆最新动态。

“他们又不会查身份，所以只要你看上去不像牧师就可以了。”奥布林翻弄着牧师的衣柜，寻找可以做伪装的衣物，该死，也不知道之前是谁给牧师选的衣裙，怎么真的像是批发一样的一堆白色裙子，“最好伪装成一个法师，反正你们职业有共通性，不太会露馅。”

“法师嘛，总是有点脾气的，加一个人设，沉默寡言，或者傲慢矜贵，总之是那种不需要说话的人物。”他好不容易翻出了一条黑裙子，扔给牧师，背过身去，让她换上，“然后就是发挥我的用处的时候了，作为法师的狗腿，我当仁不让地充当主人的喉舌，与他们讨价还价。”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隔着衣物的布料，牧师的声音略显模糊，“是同伴哦。”

奥布林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这是回应他的话语。

不是狗腿，是同伴。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这话真是符合牧师的性格。

整理好着装后，他让牧师坐在座椅上，仔细观察琢磨了下，决定给牧师编发。没办法，牧师看起来太乖了，那种神圣的光辉不是仅凭换一件衣服就能遮掩的。

他小心翼翼挑起她鬓角的一缕发丝，摩挲了下，还是褪下了手套去完成这项精细的任务。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样式，所以他的动作灵活且熟练。

他很擅长编发。他有一头过长的银发。也许他心底对自己的肤色有着怨念，但这不影响他尤其爱摆弄自己这引以为傲的长发。在他中二的时期，他天天换着法子给自己编各种杀马特的造型。

但给别人编发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牧师的头发纤细而顺滑，如她本人一样柔韧，他需要费心思地把发丝夹在指尖，让它无法滑走。他尽量保持自己的手法足够轻柔，以免弄疼这位金主大小姐。发梢冰冰凉凉，但接近发根时又几乎能感受到人体的温暖，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为此编错了好几次。

他决定说些话来转移下注意力，不然他恐慌的感觉又要蔓延上来了。

“法师小姐从哪里来的呢”他故意沉着嗓子，声音听起来透着一股油滑，“在加布城以前没见过您呢。”

牧师轻笑了一声，也许是因为他这个幼稚的游戏。她的身体也轻微地颤动，这细微的动静通过发丝传递到他的手心。

她也把声线压低，不复之前的清丽，听起来沙哑得像是个中年女人，“我是……夜之魔女莉莉丝。来自……遥远的……雾之彼岸。”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了声，“对不起，我会更加严肃对待的。”

奥布林揣摩了下，这设定确实符合他对那些法师不说人话的刻板印象，“这称号是不是太玛丽苏了点”

牧师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了声，“我也没怎么接触过法师……人设有参考皇城最近流行的故事啦，我看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这一类设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精灵点了点头，暂时通过了这个设定，继续扮演着他的角色，“那您身边这位先生是”

这次牧师入戏得很快。

“这是我的同伴，有什么问题吗”她的语气介于傲慢与恼怒之间。

“不不不。”精灵赶忙假装伏低做小，“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顾客您的需求呢。”

谈话间他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左侧的黑发全部编成一股股鱼骨状，鬓发略微蓬松地下垂，确实比起之前更有了酷甜的感觉。

奥布林离远些大致打量下，觉得还不够。他思考着能从哪里在增加点邪魅感。

“所以，魔女小姐您有什么喜好偏向吗需要我给您推荐点什么商品吗”他仍尽忠职守地一人饰两角，他看见了牧师耳垂有微小的痕迹，凑过去仔细看，果然是耳洞。

“法师探究世间一切。你这是在侮辱法师，侮辱夜之魔女！”牧师尽自己的全力表演恼羞成怒，不得不说，效果还挺好。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蛮横无理的法师呢。这样的话圆周塔的人也不会再借着推销套话吧。”奥布林想了想，凑近了点，换回原本的声线，“介意我给你的耳垂增加点装饰吗”

牧师轻微地点了点头。

所以奥布林摆弄了下自己的耳朵。精灵们喜欢在敏感的长耳朵上戴上叮叮当当的耳饰，他也不例外，即使只是几个普普通通的圆环耳扣。

他拢了拢头发，从自己的耳朵上拆下一个，低下身，单膝跪地，从侧面靠近牧师，准备扣在她左耳耳垂上。

从侧面看，牧师皮肤很白，脖颈修长且瘦削，颌骨线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柔和，这让她未噙着笑意时看起来有些疏离刻薄。但她总是在微笑，温柔地微笑，自得的微笑，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足够耐心地为她扣上耳扣，但即使这样，她的耳垂仍是红了一片。

“谢谢。”她轻声说道。但声音仍然足够清晰地传达到奥布林耳边。他们离得太近了。

所以他受惊了一般退开几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作为掩饰。

“看起来还不错嘛。”

牧师听了以后自然而然地挂起微笑。

“不要笑不要笑。”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严肃点，高冷点，记得你的人设。”

他又把一根黑色系带围于她的眼前。这是某条衣裙的腰带，黑色的玫瑰蕾丝编织交缠铺成于上，再被轻柔地覆于新雪之上。

透过这层织覆，他窥探着她的面容。那双他不忍直视的纯黑的眼瞳掩盖在了黑纱下，失去了柔和的眉宇和亲善的微笑，她的颜色突然带来锋刃般的尖锐，铁锈般的气味。

真是奇异的感觉。

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你好，夜之魔女小姐。”他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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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赛亚每游历到一处，都会购买当地纪念品作为收藏。

作为他的同伴兼向导，矮人扎扎对此颇有微词。

“这里溢价相当高，专门骗你们外地人。”他看见少年拿起路边摊铺的一根帽针，老板正再把这根簪子夸得天花乱坠。

老板恨恨地瞪了矮人一眼，又马上满脸讨好地笑着向少年吹嘘，“哎呀，小少爷，这小小年纪的矮人懂什么，这上面装饰的蝴蝶都产自战栗森林，是我花费了好多心思才淘来的极品！每只都是绝对的独一无二！”

以赛亚不发一言，把这根镀银的帽针举起，对着太阳认真地看。帽针的顶端装饰是一只奇怪的蝴蝶，它的左侧翅膀明显比右侧大了一个尺寸，并且左侧是黑色的大块斑点纹样，右侧是纯白带有浅灰色的纹路，但神奇的是，他们天然地生在同一副躯体上。

他掏出了一袋金币，那老板点头哈腰地接受了它。

“不是吧！”矮人扎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这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吗？这么舍得下血本。”

以赛亚正把这根帽针放入贴身的口袋里听到这话，罕见地沉默了会。

“我只是在想。”他莫名地局促，轻拂了下袍子上凸起的褶皱，“她会喜欢这个的。她向来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

——《少年以赛亚的成神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