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忆往昔

叶川再次行走在时光之河中，任由足以侵蚀万物的浪花打在他身上，可他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只是在河面上踏浪而行，悠闲地像是一个饭后出来散步的楼下老爷爷。

他并不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太素，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原因的影响就是了。

他总不能直接对太素说“你会被那个东西袭击，全是因为我，你不仅是替过去的我挡了一灾，这一灾还是我放过去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吧？

这实在是太过于睿智了，他知道太素不仅是下意识就挡在他的面前，哪怕她反应过来了，也依旧会挡在他的面前。

甚至，即便是太素知道了，那黑影正是自己亲手放走的，就算她不挡，自己也只有很小的概率会出事，她还是会怎么做，无关乎于收益。

但叶川确实有点想那么做，他想看看太素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是会温柔地抱住他，表示毫不在意呢？还是会佯装露出嗔怪的表情，然后像是看着调皮孩子而感到无可奈何，但内心洋溢着甜蜜的母亲？

叶川真的很想试一试，他久违地想任性一下，做那个被包容，被偏爱的人。

可叶川也知道，那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她害怕的时候。

叶川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幼稚，有种小孩子喜欢欺负在意的女孩子，来引起她的注意力的感觉。

但他的那种做法又有些许不同，他是在“作”，是在浪费别人的真心，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这是他很讨厌的东西，所以他真的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想法了。

可他现在就想做那个调皮的孩子，那个虽然调皮，但也一定会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带着那种，“除了我，没人能欺负她”的霸道的孩子。

叶川知道自己的性格其实很恶劣，他其实很喜欢捉弄身边的人，喜欢看着她们那种想生气又生不起来的郁闷，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这么幼稚的人。

只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压抑起了自己的内心，因为他告诉自己要成熟起来，不能再有这种幼稚的行为了，恶作剧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叶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下翻涌着的时光，他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为什么关系越近，他却越害怕？为什么越是亲近，他反而越放不开了？

他细细品味着自己之前胸腔内滚烫的愤怒，品味着与太素的相处，叶川忽然想起来了曾经的时光，他开始怀念起了曾经的时光。

那时他不用在意那么多，他可以尽情地欺负美咲，看着美咲生气的扑到他怀里，咬着他的胳膊不松口，他也不躲开，正如美咲也不会用力，叶川每次都会笑着说美咲，是哪里来的小狗。

他也会偶尔捉弄一下千鹤，在与千鹤对练的时候，故意吊着千鹤，让千鹤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就能赢，又在激起千鹤的好胜心的时候，突然说累了，不练了，就算被千鹤强拉着比试，也会故意输给她，还是专挑那种极其弱智的错误犯。

直到最后，看着千鹤冷着脸，咬着嘴唇的样子，他就装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在她面前得瑟，期待着千鹤撅起可以挂上油瓶的小嘴，这幅姿态真的很罕见。

叶川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好似这些场景不再是数年之前，而是就发生在刚刚，发生在他的面前，但那缕微笑也只是转瞬即逝，彷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他明白，恐怕是脚下的时间之河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让他沉湎在对过往的回忆中，又或是，那是过去的他传递来的心情？

叶川想到这里，渐渐停下了脚步，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到头来，其他人都没有变，原来变的人是他自己啊。

什么因为关系太近了，太过于在乎，反而做不出来可能会伤人的恶作剧，那些都是借口，他其实是知道的，知道她们并不会在意他的恶作剧，也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自己也非常了解这种情绪，每次佐仓唯里因为冒失惹出来了什么麻烦，他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好气又好笑，但那绝对不是生气，不是愤怒，那更近似于一种玩闹。

叶川驻足在原地，回过头去，看着他自己刚刚走过的痕迹，在长河上留下来了一串淡淡的脚印，而此时他的眼里，似有星光在流淌着。

叶川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索性躺了下去，也不再控制自己的身体，随着河面起起伏伏，这反倒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想就这样睡去，哪怕是眯一小会也不错，可他怎么也清空不了自己的思绪，隐约间，总有一些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有时是美咲的笑声，有时是千鹤的低语，有时是……太素唱的摇篮曲？

见鬼，他什么时候听过太素唱的摇篮曲啦？

这想法一出现，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好像是陷入了多愁善感的诗人，突然一脚踩空，栽了个大跟斗，尴尬地站起来后，什么伤春悲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向前走去。

是啊，他还得向前呀，他可是叶川啊，他怎么会停滞不前呢？

叶川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笑声夹杂在朦胧的水流声中，不知飘向了何方。

过去的已经过去，与其留恋过去，不如抓住他应该抓住的当下，他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的责任，也知道，正是这些责任让他变的“成熟”，变的不再幼稚。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做出选择的，从来都是自己，背上莫须有的责任也好，变的稳重也好，从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以为是责任在逼迫他，可到头来，那份责任也是他亲手捡起来的东西。

责任让他选不了自己要走的路，可路该怎么走，是他自己选的。

谁说背上了责任就一定要稳重？他难道就不能蹦蹦跳跳了吗？

此刻，叶川隐约间对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有了一种新的感悟，是啊，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他不是一直讨厌着悲剧换来的成熟吗？那为什么不能更乐观一点呢？将这现实主义最后的残渣褪去，成为一个永远是少年的理想主义者！

叶川脚步轻快了许多，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了两句话，

“何妨吟啸且徐行，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回首向来萧瑟处，可若无意，又哪里来的萧瑟呢？归去，归去，若无风雨自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