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一切，早已注定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杀人者人恒杀之，那个轻松碾压了我所诞生文明的刽子手，也迎来了他们的劫难，在返回的路上，他们的星系已经被一个更加强大的文明发现了，承蒙上天眷顾，战斗的余波摧毁了囚禁我的容器，我趁乱逃了出来，然后顺势解救了其他同样被囚禁的，与我一样的战争兵器”

海伯利安闭上了眼睛，被这些久远的记忆带回了过去，如今品味着这尘封的往事，倒是带给了她不同的滋味，

“我当时很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文明已经消亡了，连渣滓都不剩，消失得干干净净，至于复仇，老实说，我当时根本就没有仇恨，在命令下成长的我也不知道仇恨，文明消逝对我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震撼罢了，震撼到脑中一片空白，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命令的惯性吧，我选择了加入那个强大的文明，去向刽子手‘复仇’”

叶川突然出声插入了她的回忆，

“可你却只得到了一个，他们发现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然后迅速投降的结果，可对？”

万事皆有因果，一个人的性格与观念不是凭空产生的，叶川根据自己对于海伯利安的感受，反过来推测她可能的经历，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像是在解密，又像是在摆放正确的拼图，可游戏要先下注了才有意思，等到谜题揭开，再去说出自己的想法，终究还是带了些事后诸葛亮的意味，少了几分趣味。

是以叶川才打断了海伯利安的回忆，而这并未让她不满，反而让她对于叶川的了解更加深刻了一些，叶川果然只是一个“玩家”，也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过去，只是单纯把这当作一场解谜游戏，或是故事会，与她设想的不差分毫。

海伯利安知道她的故事无论再怎么凄惨，再怎么吸引人，也无法影响到叶川的决断，无法影响到最终结果。她此刻没有死去，绝不是因为叶川想知道她的回答，仅仅代表着她还有价值，她是一个还有着剧情可以探索的npc，仅此而已，在npc的剧情结束前，她就是不会死的。

可海伯利安还是开口了，即便她的故事不会对结果有丝毫影响，她现在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她只是希望眼前之人能解答困扰了她很久的一个疑惑。

“大致如此，事实上，他们抵抗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段让我有足够的可以在战斗中拿来思考的时间”

叶川晃了晃脚腕，从侧面轻轻撞了一旁桌子一下，反冲力带着他以及身下的椅子转了小半圈，让叶川得以正对着海伯利安，只见叶川伸出食指抵在嘴唇前，

“嘘～，让我来猜猜，故事的最后是你融入了现在所处的文明，并拥有了‘忠诚’，学会了用忠诚去守护，而不是仅仅依靠着命令”

说到这里，叶川轻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可这不是重点，我猜，你很想知道，到底是哪种做法对文明而言更为正确？你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中想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否又是有用的，这一想法？”

叶川看着海伯利安那金黄色的瞳孔跳动了一下，似死寂的躯体又被注入了一些活力，他知道，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其实这也算不得猜，每一步都是有迹可循的，比起猜，更应该像是做数学题，从果出发去证明因，再从因果出发去探明出题人的想法与逻辑，出题人为什么会这么出？他想考什么？又会在哪里置下陷阱？

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从一个人在死亡面前放弃了挣扎，甚至是主动抑制了自己的挣扎，抑制了自己的求生欲，可以得到这个人在求死的因，可如果这个人又非常坚强呢？

坚强到本应该在任何环境下都不放弃希望，坚强到本该在无论敌人强大到何种程度也敢于反抗呢？

显然，逻辑从这里产生了矛盾，这才是叶川感兴趣的地方，一个本该有勇气反抗他的人，却不敢去反抗他，叶川能想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人在碾死一只碍事的虫子时，如果被虫子扎到手了，怒火会蔓延到整个虫群。

所以叶川对于海伯利安会拒绝自己，其实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换句话说，如果海伯利安真的答应了他，他才会惊讶，一个为了文明能牺牲自己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会擅自为整个文明做下决定？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海伯利安这种淡淡的求死之感，不，求死不太合适，准确说应该是缺乏求生欲，所以他看似因为海伯利安拒绝了自己，而恼羞成怒地降下惩戒，其实只不过是在验证他的想法。

有一点海伯利安分析得非常对，叶川现在就是一个玩家，而玩家是不讲理的，可能会因为无聊与好奇尝试击杀重要的npc，也可能因为某些剧情去试图救下本该死的npc，但玩家终归是玩家，是出于娱乐才会去打开游戏，不管是从剧情，从玩法，还是从竞技上，玩家终归是要获得乐趣的。

“所以，可以请您为我解惑吗？”

叶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注视了海伯利安一会儿，摇了摇头，

“可惜了，在最有机会跳出束缚之时，你没有抓住机会”

叶川这个时候并没有吊人胃口的兴趣，所以他继续开口解释，

“越是禁锢思想越紧的文明，其矛盾之处就越多，其内的生灵也就越容易跳脱出来，思想与观念不再遭受文明的束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肉体虽逝，薪火长存？谁对谁错真的重要吗？或者说谁又能分得清对错呢？”

海伯利安叹了口气，

“没有对错么，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叶川顿了顿，“我只能告诉你，在‘道’的角度上来看，第二种才是对的，可这是不是永远是对的呢？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摆脱一切观念的束缚吗？所以我是npc，您才是玩家啊”

海伯利安闭上了眼睛，没有去问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知道自己想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中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一切，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