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一个答案

海伯利安在心中厌恶着自己的软弱，唾弃着自己的贪婪，为什么自己渴望着更多？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渴望更多？自己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做不好，这么无能的自己，怎能去奢求更多呢？

她的心在告诉她，她根本就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价值，有心的她只会蒙尘，只有无心的她才会拥有最为锋利的爪牙，去撕碎一切敌人，但无心的她，也不会去渴求那些更多的东西。

这种矛盾感让她很困惑，她想要留住现在的美好，不愿意成为无心之人，见识了光明的人，又怎么会愿意重新堕入黑暗呢？

可她又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猎犬的身份，她的决心与觉悟在她自己看来都是这么可笑，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也配当一条合格的猎犬？

只有放弃这些美好的东西，踏足黑暗，她才有与之相匹配的，足以驾驭更强大力量的心灵，与资格。

但这要忍受的，可不仅仅是重新堕入黑暗那么简单的事情，那是要坠入更深的深渊，一个普通人体会到了富有，可以随意挥霍的日子，就已经回不去了，更别说回到一个比原来更加贫困的生活。

但最让她不敢下定决心的是，她想要成为无心的人，是因为现在有心的她，为了得到更多的东西，可以放弃这些，放弃是为了获取，但她放弃后，这些东西有没有了意义，对于无心之人来说，现在她渴望的那些东西都没有意义。

好比一个人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去努力赚钱，可赚到了钱后，却发现家人都不在了，但这不是最让她害怕的事情，她最害怕的是如果家人还在，只是变得生疏了，变得她不再愿意将这些钱拿出来，或者说，她不再能够从让家人过的更好这一行为上获取满足。

这才是海伯利安最害怕的事情，她害怕自己放弃了某些东西后，她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所以她不明白叶川为什么要让她拥有心，明明一个无心的自己，才是最有用的，最趁手，最好用的工具，一旦让她拥有了心，那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以说，叶川亲自斩断了那种可能。

在情感上她很享受，很满足这种感觉，可在理智上，她却无法接受，无法原谅这样一个沉浸在这种享受中的自己。

现在唯一能够让她安心的是，她能肯定自己绝对愿意为了叶川变得无心，去驾驭那份规格外的力量的，这点毋需质疑。假如有一件事，是只有无心的自己才能做到，且是叶川认为必须要完成的事情，那自己一定会选择扼杀自己的内心。

可这仅仅只是作为一次性道具罢了，一把斩过之后就会生锈的，一次性利刃，这是她现在有了心的代价，而如果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心的话，那么她就是无物不斩，永远不会生锈的利剑。

只是她越想越不明白，叶川为什么要刻意让她诞生心这种东西，被这弱小的情绪所束缚，一些小小的动作，一些观念的交错，都让她体会到了过去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她甚至在心中想过，哪怕叶川真的是因为在未来有某件事，需要用到这种虽然是一次性的，但却比自始至终的无心要更加稳定，更加保险的用法，才会去接近现在的她，她都心甘情愿被利用。

这是常人都很难理解的想法，可在她看来，常人的想法才难以理解。

常人是贪婪的，会渴望更多，会在先拿到了报酬后不想支付代价，也会在支付了代价后又奢求原本不在报酬内的东西，所以常人接受不了这个结局，他们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提前拿到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东西呢？他们只会认为这是一场骗局。

海伯利安认为自己即便是常人，也是一个看到的东西更多的常人，在她看来，人的一生是有长度的，而她的一生的长度，就是从她诞生了心，到她失去了心，她不知道这个长度有多长，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其中的过程，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精彩，精彩到让她认为，足以支付自己的一切，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凡人宁可虚度人生，也想活得更长一点，不愿死去，而她愿意就这么死去，只要她认为自己已经满意，得到了足够绚烂的人生。

也正是因为连这种最坏的打算，她都可以接受，她才会认可叶川，她绝非那种一厢情愿去相信别人的人，她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这样的人，叶川也看不上她。

所以她本来是不想问这个问题的，结果如何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是相信叶川，认为叶川是没有恶意地帮她拥有心，还是相信叶川，认为叶川是因为在未来某一天用到她，才让她诞生了心，这两者对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但她现在还是贪心了，在愈发靠近叶川，感知到叶川的一切后，她不想像之前一样，朦朦胧胧地活下去了。

或许是想要拥有更多，想要让叶川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更完美，也或许是她不想在希望后迎来失望，不想脑子里充斥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她决定揭开谜底，提前知晓答案。

她知道叶川是不会骗她的，至少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不只是出于情感上的相信，还有理智上的判断。

如果叶川是要她发挥那一次性的作用，就定然不会在这这个时候骗她，那只会让她提前死去，反倒是发挥不了原本的作用。

就像是一个人明明忠诚到了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死去，可另一个人却偏偏怀疑这个人，不相信这个人，认为这个人有可能会背叛，所以派人去除掉这个可怜人。

所以海伯利安很确定，叶川不会骗她，在她心中，叶川跟她在这一方面非常相似，都是以最坏打算为前置条件的人。如果把叶川放在那个情境里，大概就是那种宁愿被背叛，也不会去进行怀疑的人，也可以说是，叶川只会在做好被背叛的准备下，才会去给予信任的人。

这并非是说叶川多疑，时刻做好了被背叛的准备，相反，叶川是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人，他的这种行为，是情感与理智割裂后的结果。

情感让他去相信，理智让他去怀疑。

这点是海伯利安在叶川之前举出的某些可能时，敏锐地察觉到的，因为有许多可能，都是明明以她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发生的场景，她很清楚，叶川也没有相信这些可能会发生，可叶川还是想到了这些可能，并将其说了出来。

这就很明显的地说明，叶川的理智并非是建立在主观臆断的基础上，所以即便是主观上排除了那些可能，叶川也不会彻底认为其不会发生。

就像是她自己，哪怕她在情感与理智上都相信，叶川并不是在利用她，很可能真的就只是因为“有趣”这么简单的原因，可她还是想问出这个问题，得到一个确定的，已发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