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心的意义

“可我真的好难受，原来有心，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您，为什么要让我拥有心呢？”

海伯利安半弯着腰，脑袋抵着叶川的胸膛，双手捧着那只残留着空洞的手，让人一眼望去，就像看到了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出现了破损一样感到遗憾，那空洞，破坏了其原本均衡到了某种极致的自然之美，是以人类的智慧，去解析并复现的自然之美。

处处都是黄金比例，每一处纹理都遵循着黄金分割，整体呈现出一种极为完美的姿态，不管是其功能，发力，还是其构造，形体。

可如今，那掌心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缺口，就如同维纳斯失去的手臂一样，让人惋惜。

海伯利安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果她不去选择救卿瑶天的话，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叶川是因为她渴求的某种救赎而受伤。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自私的小人，去强迫另一个人，去做本不应做的事情，去付出本不应付出的代价。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她面前，她心中还是难免出现了不能后悔的后悔，也即是，即便再来一次，即便她此刻再怎么悔恨，她也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她亲身体会到了那种撕裂感，理智告诉她，她的行为是对的，这份代价也是叶川愿意为之付出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甚至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就如同她知道叶川也一定会赞许她的决定。

可情感上她真的无法去接受这一事实，叶川怎么能因为她个人的愿望而受伤呢？她能接受自己为自己的决定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无法接受叶川为她的决定而损伤分毫。

她恨自己的的贪婪，恨自己的无能，也恨那个素未谋面，却一次又一次戏弄着她，让她从云巅跌入谷底的敌人。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难受，反而越想保留自己的心，越不想失去这份难受，好像连这份难过，都是什么值得珍藏的礼物。

叶川没有马上回答海伯利安的问题，他只是轻笑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极为美丽的东西。

他也确实看到了美，如果说，海伯利安第一次问他，为什么要拥有心时，语气充斥着迷茫，那么现在海伯利安问出这个问题，他甚至能从中品味出一种撒娇的味道。

就像是幼儿园的孩子，笑着问老师，为什么要奖励她一朵大红花，又像是一个捧着宝物舍不得放下的小孩子，明明眼中的自得欢喜都洋溢得快要压不住了，嘴上却一直说着这珍宝的缺点，说它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又沉又重，既丑还贵，抱着都要累死人了。

她真的是认为这些是缺点吗？或许她只是在等人来反驳她，然后告诉那个人，其实就连这些缺点，她都爱的不行。

若不是时机不对，叶川真想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在她埋怨时，一把将她的宝物夺走，看着她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手足无措，最后想哭又不敢哭，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

可他最后还是没有行此恶魔之举，他只是低语着，诉说着人类的光辉，

“心正是如此不便之物，让人难过，却又舍不得丢弃，让人唾弃自己，自我厌恶，但也让人认可自己，自我满足，在苦涩中品味美好，在美好中回味苦涩，人可不仅仅是会思考的生物而已，有了心，人才是完整的，才能被称之为人，从此与其他的东西区分开来”

叶川拍了拍海伯利安的肩膀，

“你真的做的很不错了，不管是就能力而言，还是身为人的选择。你知道吗，有人做错了事，以自我谴责来麻痹自己，减轻自身的罪恶，‘’看吧，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已经审判了自己，我还有良知，比那些连良知都没有，连自我审判都没有的人强，我得到了自己的惩罚，所以我现在已经无罪了！‘’，他们自我放逐，自我定罪，又自我刑满释放，以为从此之后，他们就是无罪的，就是纯洁的，荒谬又可笑”

叶川知道，海伯利安是不同的，在他原本预想中，已经坚定不移，跳出过束缚的海伯利安，是不应该会自我怀疑的，可她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叶川很清楚，她只是在等一个答案，再等一个回应。

“那么此刻，我来审判你，我宣判你无罪，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去原谅你”

海伯利安听着这句话，瞬间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沿着叶川的身体滑落，但却被叶川恰到好处地扶住了。

她突然发现一切都有了意义，回望过去，觉得那是如此的孤独与无趣，现在她的前f路已被照亮。

如果说，她之前是一厢情愿地去相信，叶川从没有正面给过她回应，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可以肯定，自己的未来都会在这束光芒的辉映之下，她的痛苦不再是痛苦，而是品味甘甜之前的调味。

此刻她的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不去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想永远都沉浸在这一刻的心情之中。

可她高昂的情绪很快就平息了，～如潮水般来的汹涌，亦如退潮般一样迅捷，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怠惰，不能容忍自己辜负这份信任。

哪怕是看着那个黑袍人缓缓地摘下了兜帽，露出那张她异常熟悉，她也没有因此而震惊，而是静静思考着一切有关的信息，将这些串联起来，试图得到事情的真相。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蜕变，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一定会因为怀疑而畏缩不前，不敢对其出手，如果真的是来自未来的叶川要对她出手，她怎么敢反抗呢？即便只有一丝的可能性，过去那个迷茫的自己也不敢反抗。

震惊，狂怒，慌乱，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时刻保持从容与优雅是她从叶川身上学到的第一件事情。

而现在，对与叶川为什么一直让她假想与其为敌的疑惑？答案已经揭晓，叶川定然是提前看到了一些画面；她甚至都能反推出叶川提前看到了哪些画面，她猜叶川自己都不确定看到的那个人是未来的自己，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正如叶川曾经对她所说的话，“我只会预防最差情况的出现”，而之前可能会发生的最差的情况，就是那个人明明不是叶川，可她却因为不敢反抗，而白白死去。

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结局。

海伯利安现在将那些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叶川恰恰是以避免这个状况的发生为行动基础，所以才会让她诞生自我，乃至让自我意志凌驾于她心中的忠诚之上，告诉她真正的自由是何物。

只是她并没有去走叶川为她指明的道路，她走出来了一条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