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所求何物

“可你信不信，任何一个诞生在你这副空洞躯壳内的灵魂，都不会有你这般耀眼”

叶川终于开口了，他愈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少女了。

“真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吗？”

叶川摇头笑了笑，

“别装了，你早就偷看过了吧，我的过去”

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那哪儿能是偷看啊，那不是在您的允许下光明正大地看吗？”

“当你思考到这些东西时，你的精神就与凡人处于一个全然不同的境界了，像是因果，有人在意事实因果，可有人会注意到逻辑上的因果，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你所渴求的，就是过去的我所渴求的，并非是出于这具躯壳的事实因果，而是来自灵魂，来自精神与人格、自我的逻辑因果，你渴求的，是自我的独特”

“可我们都走错了路，逻辑高于事实，目的大于结果，只要是出于好心，即便是做了错事也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我们都忘了一件事，逻辑是脱离不了事实存在的，我们能抛弃了结果，却抛弃不了事实”

祈天依眼睛里闪着光，一眨都不眨地看着叶川，好似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稀世的美景，又像是想要将此刻的叶川深深铭记在脑海之中。

“就像我们的身份，事实本是如此，又何必想要抛弃这层身份给我带来的便利呢？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因你是他们的孩子而喜欢你，你只是不甘心，如果你不是他们的孩子呢？如果他们的孩子不是你呢？”

“纠结这些毫无意义，不是说因为不可能发生才不去思考，认为假设没有意义，相反，你要知道，身份是一种缘，决定缘有没有份的人，是‘你’，而不是这副躯壳，是‘你’，让这一切有了意义，所以为什么要不甘心呢？比起抱怨，不甘，去让这份感情变得坚不可摧，升华到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能代替，哪怕是这身份也不行，这才是更有意义的……”

可叶川话音还未落，就感觉脸颊微凉，他伸手摸了摸，侧脸似有余温传来，少女丝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嘻嘻，人家没忍住，你不会怪人家吧？”

“你啊”，叶川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可人生不正是因为充满着各式各样的意外才有趣吗？就像你告诉过我的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口味”

“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叶川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相关的可能，可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是未来啦，你在未来告诉我的”

听到少女的解释，叶川反而不在意了，他担心的是如果少女太执着于某个未来，这算是他的养成的一个坏习惯了，因为经常从最坏的情况去考虑问题，所以很容易看低别人。

就像他以为少女的情况很差，可事实上，少女的情况也确实很差，但只要有保险，只要没死人，没人受伤，那车祸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且少女毫不掩饰的炽烈感情也让他有些着迷，但论感情的深度，但论心中的地位，少女或许比不上其他人，可少女自信又大胆的风格，是其他人所不及的。

这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情，如果那些少女没有遇到他，或许会绽放出更美丽的色彩，可她们在他面前都有一种被更璀璨的色彩掩盖了的感觉。

就像云烟，连感情都要小心翼翼地流露，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逾矩”，会招来他的厌恶“

他还记得云烟当初说自己一路行侠仗义时，他有多想笑。一个奇妙误会引发了另一个奇妙的误会，他站的高，所以他看得到更多。

云烟接触到只是他善的那一面，自然是以善的那一面为前提，可他根本就不看简单的善恶与对错，就如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笑谈正邪不两立，黑白难分，冷观善恶总相逢，对错谁懂”

他更在意的是善恶背后隐藏的东西，或是扭曲的人性，光鲜的外表下，是腐烂的心脏，或是高洁的灵魂，即便是双手沾满了鲜血与罪恶，也未曾动摇初心，未曾遮蔽那光芒。

所以当时他在云烟心中占据了多高的地位，云烟在他心中有多可笑，明明不是一个那样的人，明明是为了讨好他，博取他的欢心，却连这份讨好都不敢表达，害怕会被拒绝践踏，害怕被拒绝后自己再也没有勇气支撑下去。

这样唯唯诺诺的姿态，甚至还不如当初去勾引他时那虽然愚蠢，可至少智珠在握的样子，更不如那复仇时燃尽罪人的嗟怨之炎，与放下执念，得见本心时的灵逸。

他其实很讨厌这样的姿态，那会让他想到某段时间的自己，一样的唯唯诺诺，不敢大胆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爱慕引发的自卑，一个是亏欠引发的自卑。

可他走出来了，而那些女孩们还没走出，云烟敢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慕是一种进步，可其他人呢？

她们早就敢表达自己的感情，可也一直局限于此，看不到自己自卑的地方。

叶川知道，这未尝没有他的因素，他知道自己的拒绝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阴影，那会让她们下一次不敢突破那道红线，甚至连黄线都不敢逾越。

所以她们在他身边时，都给他一种千依百顺的感觉，像是不会发怒的玩偶。

除了美咲外无一幸免，哪怕是他觉得本不该如此，寄予了厚望的凛华和千鹤，甚至她们两个反倒是最严重的，别人这样情有可原，可她们两个绝对不该如此。

只有美咲敢忤逆他，做出那些“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并非是他真的不高兴，而是觉得他会不高兴，可即便觉得他不高兴也要去做。

直到他遇到了绘里奈时，他才意识到了某种更深刻时东西。

那是自信，是永不仰望的自信，别看绘里奈对他恭恭敬敬，看似畏惧他的力量，可实际上内心指不定怎么吐槽他。

他很清楚这一点，可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相反，他觉得这实在是有趣极了。

畏惧他的力量，倒不如说是敬畏这份力量，就像敬畏大自然的伟力，仅仅是畏惧这份力量可能引发的后果，而非是这力量本身。

叶川一眼就能看出绘里奈与他是同一类人，他们都不敬神明，只敬神力，他们一样都是那种绝不会去“追星”之人。

他相信绘里奈也能看出来，所以两人渐渐熟悉，绘里奈确定了一些东西之后，绘里奈甚至连演都不演了，以惹他生气，让他忍不住想要行使自己的力量为目的，乐此不疲。

那是第一个让他有一种与“同龄人”交流的轻松的人，既不需要有对长辈的尊重，也不需要有对小孩子的顾忌、呵护，是彻彻底底的轻松。

他很清楚，这才是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绘里奈的原因。

同性相斥只会出现在仅有小智慧的小人身上，在君子身上，就只会出现同性相引。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朱者近，同墨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