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有知无感之人

“喂，你又在看什么？”

绘里奈一出门就看到叶川正靠在沙发上，手上持着一本看不懂文字的奇怪书籍，但她那恶劣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

“是原初真界里有关世界起源的著作”

但叶川同样没有一点要责怪她的意思，语气十分淡然，他只是合上了书本，无奈看向了悄悄坐到他对面的绘里奈，

“你又想做些什么？我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并不喜欢被恶作剧”

绘里奈则是捂住了小嘴，以一副夸张的表情惊呼道，

“瞧瞧，瞧瞧，这是叶大圣人该说出的话语吗？啧啧，驰名双标了哦？”

“圣人也有欲望，有欲望，就会给外界带来困扰”

叶川曾经误解了圣人的境界，没有欲望的，那不叫圣人，那叫阉人，圣人之圣，不在于没有欲望，而是能摒弃欲望的影响，不受欲望所控，不被欲望所驱使。

可他忽然发现桌下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蹭着他的小腿，他没有躲开，而是平静地看着玩心大起的绘里奈，

“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人类就是激素的奴隶，精神是肉体的奴隶，人在不该发情的时候也能发情，对着不该发情的对象照样发情”

绘里奈丝毫没有收敛自己动作的想法，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一点点向上滑动，要证明叶川是错的，

“那现在呢？”

“是风动，还是幡动？无非是人的心动，感觉只是感觉，是人的心，为其赋上了意义，是人的幻想，赋予了其生命”

叶川淡淡地笑了笑，

“我不去想，心自岿然不动，那么桌下的究竟是一只俏皮的小脚丫，还是一只恶心的老鼠，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绘里奈有些不服气，

“可你终归是想了！”

叶川摇了摇头，

“想不代表心动，感觉本身是无法忽略的，就像许多人以为欲望发泄后的‘圣’，是真实的一样，对欲望麻木，与阉割欲望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这太荒谬了”

他凝视着绘里奈的双眼，可绘里奈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以至于连桌下的小动作都忘了，

“那样的‘圣‘，不过是自身体到精神的影响，象征着身体反过来掌控了精神，代表着人真正成为了身体、本能，与激素的奴隶，身体想要时就变得卑贱，身体满足了，不想要了，又变成了所谓的‘贤者’”

绘里奈挑衅似地一笑，

“那你敢不敢放开欲望？要知道，在欲望进行时，才是最难以压制的，没品尝过欲望的甘甜，抗拒虚无的欲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又开始了小动作，足尖的每一次轻触，都好似要踩在叶川的心湖，让其上溅起涟漪，

“怎么，该不会你怕了吧？通过逃避来断绝欲望，通过发泄来忽视欲望，既然这些都是错的，那现在给你一个直视欲望，战胜欲望的机会，你敢不敢试试呢？”

绘里奈说完后轻抿了一口茶，粉嫩的舌尖似有似无地舔过嘴角，像极了伊甸园里蛊惑亚当夏娃的那条蛇。

“拙劣的激将”

叶川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了一口，品尝着那苦涩与清爽混杂而成的淡淡香味，

“我说过了，一切都时机未到”

他轻笑了一声，

“一切东西都是有代价的，为了这份快速得来的力量，我放弃了太多的风景，有许多感觉，已经变成了犹如信息一样的存在，而非是神经刺激”

叶川顿了顿，摊开了手，手心里出现了一只有着精美花纹的蜘蛛，

“蜘蛛是世界上对震动第二敏感的动物，仅次于蟑螂，蜘蛛身上有数千个传感器，可以感知到极为细小的震动，你可以想想，如果人拥有这种能力，要处理这种程度的刺激，那么清风拂面，也会变得如同刀割一般痛苦”

绘里奈恍然大悟，伸手想要戳一下那只蜘蛛，可却被感知到了空气扰动的蜘蛛轻易躲了过去，

“所以你是模仿昆虫，退化了一部分感官，以此来兼顾敏感度和忍耐度，规避过于敏感导致的痛苦！”

绘里奈有些佩服叶川的这种奇思妙想，世界中的信息传递方式有太多了，就拿空气的震动来举例，可以化作微观的声音，可以化作宏观的气流，这些东西，人都能感知到。

可也全都杂而不精，能感知到，也仅仅能感知到极小的一部分，更别说其他的光线，气味，湿度，温度，气压等等信息，以及超凡世界的各种波动。

叶川的这种对于超凡感官的构思，直接就能让人感知到更真实，更完善的世界，而与真实的世界距离这么近，想不快速进步，一步登天都难。

绘里奈很明白叶川的意思，因为越是敏感，就若容易超过感知的阀值，带来痛苦，就像明明是同样的水，有人觉得是温水，而有人则会觉得烫。

获取超凡感官的代价，就是不会觉得“烫”，像是昆虫一样，没有痛苦，仅仅只是处理着外界的信息，不会像无痛症患者那样，直接关掉阀值，失去对危险的感知，失去避害的能力。

绘里奈意识到，叶川现在恐怕能“看到”她呼出来的气流，她辐射出的温度，甚至她眨眼的声音，她身上逸散出的微薄灵气，这些东西，全都能被叶川感知到。

倘若这些不再是信息，而是对人体的刺激，那么结局就会像过强的光线会让眼睛暂时失明，过高的压力会让人感受到疼痛一样，人就会像是每时每刻都在遭受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所以叶川才会将这些东西仅仅作为信息来处理，变成一个“有知无感”的人，有知觉，却无感觉。

也难怪叶川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闻到好闻的味道，只是大脑得到了好闻的结果，却根本没有过程，碰到了一些旖旎的触感，也仅仅只是得到了何种材质的东西在触碰自己。

恐怕没人比现在的叶川要更懂“红粉骷髅”这个词语了吧。

那是并非因审美疲劳才对“美丽”无感，而是从根源上就断绝了美的诱惑，他仅仅只能得到看到的人很美这一结果。

所以只要他不心动，那么一切诱惑都不会在他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