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故事

“你就不担心她们吗？或许有人会死”

叶川收回了原本投向凡人弑神史诗的视线，注视着身边出声的黑袍人，他淡淡地笑了笑，

“怎么，想乱我道心？”

“不”，黑袍人揭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与叶川一模一样的脸，二人外表上唯一的不同，就只有黑袍人那飘逸的雪色银发。

他并没有乱对方道心的意思，如果叶川会因此而动摇的话，那就不是叶川了，若他的行为真是为此，与其说是小觑别人，不如说是自己犯蠢。

而犯蠢的后果，就是改变自己在别人心中的看法，改变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将故事导向另一条结局。

“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是真的那么相信她们，还是能接受那些后果”

“为什么不能二者都有呢？”

叶川反问向对方，他散漫地斜倚在空中，枕着双手，完全没有一丝要迎接人生最重要时刻的紧张，

“孩子长大了嘛，总得放手让她们做一些事情咯”

“为什么不庇护她们，让她们以为自己没有任何保护不好吗”

他知道叶川是完全放手了，收回了一切保护措施，甚至那些人连想要主动联系叶川都做不到，但他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是最妥当的，至少他不会选择这种做法。

“你听说过快乐机器假说吗”

叶川很清楚对方位于那个层次，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么想的，哲学里面有个很有意思的理论，叫做快乐主义，或者享乐主义。

那是源于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的道德哲学，后经由伊壁鸠鲁发展为理论体系，他们认为人的一切行为的根源，都是趋乐避苦，追求幸福。

这种理论太过于功利，无论是肉体的快乐，还是心灵的快乐，都太注重于感官、感受这些表象，所以有人发现了一个其中一个最大的漏洞，也即是名为快乐机器的思想实验。

假设有这么一台机器，它可以模拟经历、记忆，可以给予人类刺激，可以让人体验一切快乐的感受，且能让人分不清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幻觉。

或许许多人都会尝试使用它，但如果加上一个条件，一旦进入它，就再也出不去了，无法回到现实的世界，那么还有多少人愿意去接受呢？

一定会有人选择逃避现实，乐不思蜀，也一定会有人选择留在现实，不屑于这种虚假的快乐。

这一思想实验直指享乐主义的漏洞，也让人意识到了，“真”的存在。

有许多东西，其表象很重要，可其本质更重要，如果是曾经的他，一定会选择那样的做法，模拟出相当于真实的环境，在她们不知情时，完全可以等同于现实。

但这样并没有意义，或者说，是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至少叶川很明白，凛华是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做法的，如果他真的对凛华这么做了，那么凛华也真的会对他感到失望。

“快乐机器吗”，夜川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吧”

他说完后伸了个懒腰，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就像是一个希望自己被抱错了的孩子”

叶川淡淡地笑了笑，“可真要给你一次再次选择的机会，你依旧会选择现在的家庭”

有些东西，没有看到时，可以一直看不到，可一旦看到了，就再也忘不掉。

如果他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自然会选择富贵之家，可他已经和挚亲之人共度了一段贫穷但幸福的时光，此时要选择另一段生活，即便同样能获得更舒适的幸福，那也不会让他放弃现在拥有的东西。

叶川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对方真正想说的，是如果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客观去选择，那么他就会为某条平行世界的自己选择另一条更好的，他羡慕的可能。

那与其说是他为自己选，不如说是他在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选。

“是呀，那我能怎么办呢，如果连我都不要她了，那她孤零零一个人岂不是很可怜？”

叶川听着对方那无可奈何中夹杂着满满炫耀的语气，撇了撇嘴，

“所以你就为她创造了这个世界？”

虽然是反问句，可叶川说得更像是陈述句，他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再巧也不会巧到诞生出两个这么相似的世界，除非，是有人在模仿捏造。

“你猜到了啊”，夜川有些感慨，“应该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早上许多吧”

他没有等叶川回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她是一个很胆小的女孩，自她诞生在界海，就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徘徊，有时我忍不住会想，要是我早一点遇上她，她就能少一点孤独吧”

“可惜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她不感受到多到让她被淹没到窒息的寂寞，也就不会开发出那个跨界法术，召唤出一个能陪伴她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了，其实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平凡，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天赋这东西，有时候你真的不得不信，曾经带给我们噩梦的东西，也是我们的天赋所在”

“过去所有的噩梦，都源于世界的可能性，那是构成无数平行世界的基石，而我们的天赋，即是对平行世界异常敏感，那让我们像是亲身经历一样，难以挣脱梦魇，也让我们容易对某些波动产生反应，被召唤”

“她真的很胆小，明明那么强大，却生怕我畏惧她，小心翼翼得完全不像是那个聪颖到能开发出那样奇妙术式的女孩”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我讲故事，讲着各式各样我所知的一切，我知道的故事讲完了，就给她讲我编写的故事”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她一点都没有藏私，将她在无数时光中的感悟，像我一样耐心地倾囊相授”

“可故事总有腻味的那一天，我再也编不出来有趣的故事了，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陷入孤独呢？”

“我开始倾尽全力，按照脑海里的模版，试图创造出那个我熟知的世界，送给她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故事书‘’”

他长长吐了口气，有些呆呆地望着天空，似乎已经忘记了周围还有人在倾听，

“我实在是太蠢啦，真的太蠢了，我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下她呢？为什么不能坦率一点，告诉她我要做什么呢？”

叶川闭上了眼睛，他已经猜到了后来会发生怎样欧亨利式的结局，可欧亨利式的结局，是两人吵着吵着相视一笑，是一种略带酸涩的甜蜜，他们的故事更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让人眼睁睁看着惊喜，最终变成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