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兄弟篇（六十）

内战正式开始了，在寒假结束的后一天午夜十二点，枪炮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天际，Y市全面封锁，飞机禁飞、人民禁行，Y市所有行业全部瘫痪。

虽然小旭尧提供了比H国武器库先进一些的武器，但架不住军部人多，这一场仗打得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再怎么吃力，半年不到，洛玉坤方还是攻入了市中心的范围。

由解氏带头，小旭尧从中引线，各世家全力配合洛玉坤方，洛玉坤方人数渐渐增加，到达时机，众人对紫禁城展开了进一步的攻城。

洛玉乾为守城，将所有调出去的人都重新调回了市中心，而此时，洛玉坤方的人已从市中心的边缘，迅速打入了市中心的城中。

距离紫禁城，距离赶洛玉乾下台，已可说是近在咫尺。

可就是这咫尺，因为军部人数的重新调集，又打了快半年。

这一日，终于，洛玉坤带领手下护卫队重新站回了紫禁城的城门下，而洛玉乾挟持了戴着洛曜瑜的人皮面具的洛曜顺，将枪口抵着他的脑袋。

“少阴，你最爱的儿子在我手上呢，还不退兵束手就擒！”

都到这时候了，洛玉乾还试图用别人的命来保全自己的皇权富贵呢。

但也不得不说，这招对洛玉坤是真的有用的。

那可是洛曜瑜啊！

他和他的阿凝真的相爱后生下的孩子……是他的阿凝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保全的孩子……

洛玉坤犹豫了，可戴着洛曜瑜的人皮面具的洛曜顺心寒了。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不是么……

父亲母亲，从来都更爱洛无瑕，何时爱过他洛皆循……

幼时——

他生病了，浑身疼痛，上吐下泻，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父亲母亲只是叫来了医生为他诊治而已。

可是，只要洛无瑕玩耍时摔了、磕了、碰了，他们就丢下正在被诊治的他，去抱、去哄那个只是磕了个乌青或擦出了点血的洛无瑕。

后来——

洛玉乾招方士入宫，就为咒死怎么都死不了的洛盿安，他也借机让方士传他“代受之法”，将自己的病痛一点、一点地转移到洛无瑕身上。

是啊，那“代受符”真的有用，他渐渐康健，能下床、能走路了，洛无瑕也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可即便如此，父亲母亲的爱也没有分到他身上一点……

床头守候，他何时拥有过！

多可笑啊……就连母亲病逝之前的遗言，甚至也是让父亲多照顾一些洛无瑕，对他这个久病的大儿子，只说一句“要努力向阳而生”。

他就像是一个外人，旁观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

洛曜顺将被绑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几乎掐出血来，眸中微微闪动着的泪花里，都是看向城墙下站在洛玉坤和小旭尧中间的洛曜瑜的嫉妒与恨意。

泪花微闪，在小旭尧和洛曜瑜都察觉到洛曜顺杀意的同时，洛曜顺又装回了因被挟持而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旭尧和洛曜瑜相视一眼，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城墙上的“洛曜瑜”要杀的是谁……

而洛玉坤薄唇微启，差点就要提出“先行谈判”了，洛曜顺却不想再一次看到自己父亲的偏心，提前出手。

趁着洛玉乾的注意力都在城下，洛曜顺猛地将头后仰，砸向洛玉乾的双眼，并抬脚猛踩洛玉乾的脚。

上下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洛玉乾松了拿枪的手，一时不知该捂眼还是揉脚。

僵局被打破，洛玉坤下令攻城，待紫禁城的城门被攻破，紫禁城内的守城士兵也杀了出来，和洛玉坤手下的护卫队展开了厮杀。

守城士兵们不是不知道洛玉乾的昏君行径，但是他们也赌不起当朝国君的权利，因为那是他们亲人的性命。

混乱之中，小旭尧和洛曜瑜被冲散了，而战场之上，一瞬间就是生死之抉，他们也顾不上寻找对方，只能先顾自厮杀以求自保。

他们都要活着，因为他们还有牵挂，还有要保护的人。

而城楼之上，被洛曜顺撞晕的洛玉乾被枪炮声催逼着迅速清醒过来，见“洛曜瑜”正在挣脱束缚，便立即拾起刚刚被自己扔到了地上的枪，将“洛曜瑜”逼到了墙角。

“好小子……你敢暗算我！”

洛玉乾打开保险将子弹上膛，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洛曜瑜”的脑袋。

这一次，洛玉乾是真的要杀了“洛曜瑜”啊。

而还未挣脱束缚的“洛曜瑜”感受着死亡即将到来，立即对洛玉乾辩解道：“伯父，请您听我解释！我其实是想打破刚才的僵局，在此混乱之际，想办法射杀解旭尧那个叛徒！”

“是吗？”

洛玉乾眼眸微眯，半信半疑。

毕竟，现在城下的确是一片混乱，要杀一个人，站在城墙上，也的确很容易。

但“洛曜瑜”的身上，到底不是流淌着自己的血液啊。

而洛曜顺见洛玉乾犹豫了，立即连连点头，继续引导洛玉乾的思绪。

“没错的伯父！护卫队能走到今天，打进市中心来，主要就是靠解旭尧的军事能力，只要解旭尧死了，护卫队不是立即就会土崩瓦解吗！”

“伯父，解旭尧在军校的成绩，你是知道的、了解的，所以，只要解旭尧死了，伯父，您就依然是最后的赢家，是我们H国的国君啊！”

“除了解旭尧，护卫队没有任何别的助力了，不是吗？”

“洛曜瑜”眼眸中因求生而闪烁的光芒，在听进了“洛曜瑜”话的洛玉乾眼中充满了真诚，思索一番，貌似也的确是这样。

北城陆氏自从换了一个当家人，不仅不帮他了，还做起了救助边远地区的事情，看样子是要开始洗白了。

他这儿陆氏不能用了，现在，洛玉坤那儿也就一个解旭尧可用，如果解旭尧死了——按照他手上的兵力，一定能剿灭洛玉坤这派反贼的！

洛玉乾想通了，将抵在“洛曜瑜”脑袋上的枪也移走了，下巴微扬，示意“洛曜瑜”说下去。

而“洛曜瑜”见洛玉乾信任了自己，目光便又落到了洛玉乾的手枪上。

“伯父、国君！只要您把枪给我，我愿护您周全，助您完成大业！我一定会杀了解旭尧，解决您的心头大患的！”

“好！”

城楼之下已经打起来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自保，洛玉乾完全信任了“洛曜瑜”的话，给“洛曜瑜”解开了束缚，又将自己的手枪放到了“洛曜瑜”的手中。

“无瑕，只要我度过这次难关，我就立即封你为储君！”

在离开之前，洛玉乾也要收买人心，以保自己平安，而“洛曜瑜”握着手枪，也对洛玉乾下跪，以显诚意。

“恭送国君！”

洛玉乾彻底放心了，立即转身逃跑，而洛曜顺握紧了手中的手枪，缓缓站起身，走到城墙边，以城墙为掩护，将枪口对准了好不容易杀回小旭尧身边的洛曜瑜。

弟弟，别怪哥哥，谁叫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抢走了哥哥本该得到的一切呢！

“砰——”

“曜顺（旭尧）！”

其实，在枪林弹雨之中，洛曜顺开枪的声音是被淹没了的，但小旭尧和洛曜瑜都预感到了这一瞬会有危险，伸手去护住对方。

“噗呲”一声，是冰冷的子弹嵌入肉体骨骼的声音。

洛曜瑜倒在了小旭尧的怀里，满头冷汗之下，颤抖着伸手想去捂住自己中了枪的腿。

城墙上，不知是哪一方的人喊了一句“国君逃跑了”，在一片更加混乱的混乱之下，两人料定是洛玉乾对他们开了枪。

紫禁城的守卫们开始撤退，而已经在紫禁城内的洛玉坤看着被人护送下城楼的“洛曜瑜”心中安定下来，立即带着“洛曜瑜”和自己的护卫队乘胜追击，去抓捕逃跑了的洛玉乾。

紫禁城外，向同一个方向涌动的人潮中，红了眼睛的小旭尧抱着中了枪动弹不得，感觉生命正在缓缓流逝的洛曜瑜，根本无心跟着就要取胜的洛玉坤去追捕洛玉乾。

曜顺是为了保护他才中枪的……他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呢！

“旭、旭尧……”

洛曜瑜攥着小旭尧的衣服，红着疼得迷蒙了的眼，仰头去看小旭尧，可小旭尧也忍着在战场上刀光剑影许久，以为再不会有的眼泪，叫洛曜瑜别再说话。

小旭尧将洛曜瑜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逆着人潮，想去找解家医疗队，让他们治好他的兄弟。

而洛曜瑜靠在小旭尧那宽厚的肩膀上，虽然心中觉得温暖，但身上的温度，他还是觉得在渐渐流逝。

洛曜瑜薄唇微启，许久，才颤抖着发出了一点点声音。

“旭尧……现在，我们也算……胜似亲人的兄弟了吧……”

如果现在就死了，那么，他心中也只有这一个执念而已……

“废话！洛曜顺你给我撑住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小旭尧微含哽咽的怒吼在耳畔响起，洛曜瑜差一点点就能从小旭尧的话语里获得力量了，偏偏“洛曜顺”这三个字，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引得他更觉疼痛和无力。

“你……你别叫我洛……”

“什么？”

周边太过嘈杂，洛曜瑜的声音也变得特别微弱，小旭尧回应着“洛曜顺”的话，即使没有听清，也想“洛曜顺”能多和自己说说话。

毕竟，这代表着他还能撑得住，只要能撑得住，就一定能活！

而洛曜瑜攥着小旭尧身前衣服的手颤抖着，他无比想要抓紧些什么，力气却还是渐渐从他身上抽走了。

洛曜瑜看向地平线的眼眸变得浑浊，眼前渐渐只剩下了雪白，他好像看到了姚初凝，他的母亲……

“旭尧……我好疼啊……军部卫生队不是我们这边的……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母亲说，睡着了就不疼了……真不甘心……好像只能下辈子做兄弟了……”

洛曜瑜的思绪变得混沌，他开始稀里糊涂地说胡话，他不想再忍了，却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他自己到底是谁。

“混蛋……你给我撑住了！不许睡！我们家的医疗队会治好你的！你不许睡！听到没有！”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洛曜瑜只听到了小旭尧对他挽留的一句怒吼，他想听小旭尧的话不睡觉，却是眼皮好重，真的再也撑不住了。

旭尧……我们来生再做兄弟吧……真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