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旧人

萧痕抱着夏菡转头，顺着夏菡之巅的方向，朝着陈伯的帐篷走过去。

忽然，他发现夏菡一直揪着她衣领的手，似是没了力气一般，倏地滑落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菡儿！”

夏菡眨了眨眼睛，双目无神地落在萧痕的身上，而后又转头朝着陈伯的方向看过去，两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菡儿？”萧痕顺着夏菡目光的方向，看到了跪坐在地上的陈伯。

陈伯的身前，躺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胸膛已经没有了起伏，身子僵硬。

萧痕看得清楚，那孩子分明已经没了气息，魂归九天了。

周遭还围了一群人，皆是面露悲悯。

见到萧痕抱着一身伤的夏菡回来，忍不住惊呼一声，“菡妹儿，菡妹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陈伯听见动静，也从悲痛中缓缓抬起头，看向夏菡的方向。

夏菡脸上带着擦伤，衣服上遍布血迹，还有那手，已经血肉模糊，还沾染了不少砂砾。

“你这是怎么了？”陈伯站起身，颤抖着，踉跄着朝着夏菡走过来。

夏菡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对不起！”

随着一声道歉，夏菡再也绷不住，趴在萧痕的怀里就开始哭。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痕也不清楚具体缘由，便将他到那儿的时候，看到的场景说了出来。

得知夏菡是被夏家人和韩家人挡住，还险些丢了性命，陈伯便是再心痛小孙子离去，也无法苛责夏菡了。

再见夏菡哭得这般伤心，他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伸手揉了揉夏菡的头，“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其他人也义愤填膺，“这群人真是不知好歹，菡妹儿对他们还不够宽容吗？”

“他们几次三番找事，菡妹儿都没有抛下他们，这够仁至义尽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啊？”

恍惚间听到这番话，夏菡从萧痕的怀里抬起头，“我错了，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对他们还有期待！”

众人虽然也觉得夏菡对韩家人和夏家人太宽容了，可再想想，那到底是自己和夫家的长辈，若是将人抛下，那才是不对了。

换做是他们，嘴上说着狠话，心里也定然是不忍的。

故而，一群人还是劝着夏菡。

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我们的队伍里，容不下这样心思狠毒的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人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

“没错，菡妹儿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不知感恩，还差点杀了菡妹儿，没准以后就要把咱们都杀了呢，这样的人留不得！”

“留不得！留不得！”

“将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义愤填膺的众人转身就朝着韩家人和夏家人的帐篷走过去，一人一脚，就将那些帐篷全都踩踏了。

最后将所有东西都堆到一起，一把火烧了干净。

韩家人和夏家人踉跄着相互扶持着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你们干什么！”韩玉梅惊呼一声，就朝着那火堆冲过去。

原本还没发现他们的众人，听见声音纷纷转头。

“还敢回来，打他们！”

众人皆是怒火中烧，那些人本就被萧痕打了一通，现下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最后，还是夏菡央着萧痕，将众人拦下。

“为什么拦着我们？”众人不解。

“各位对我的爱护之意我心领了，但为了这样的人，让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这不值得。”

“逃难之路本就艰难，我本是因着不忍伤及他们性命，才对他们百般容忍，不想我的容忍只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辱。”

“如今我已经看透了，就将他们扔在这里，生死由命吧。”

众人看看那几个爬都爬不起来的人，又觉得夏菡说的有道理。

“没错，就这么杀了他们，未免太简单了。”

夏菡的话或许还没能劝得动众人，但这话一出，众人就都点头表示赞同了。

“对，这种人，就应该受尽折磨而死！”

不愿继续与这样的人为伍，将小豆儿的尸身下葬之后，众人就启程了。

因着陈伯失了唯一的小孙子，众人对他都格外照顾。

没几日的功夫，队伍之中便又恢复了笑声。

好似唯有夏菡一人，还在悲痛小豆儿的死。

心下存着事，再加上一路奔波，夏菡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一日，陈伯忽然叫住萧痕，“萧公子，老头子有些话想问你。”

两人走到一边，陈伯手上拄着拐杖，看着萧痕的脸，露出了怀念，好似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萧赞，你可认识？”

萧痕猛地瞪大了眼睛，上前抓住陈伯的肩膀，“您认识我父亲？”

陈伯也面露惊喜，“萧老爷，竟然是你的父亲。”

萧痕不解，陈伯摇着头解释，“我年岁大了，这几日时常想起以前的往事，瞧着你越来越眼熟。”

“原本我也不敢认，只是你也性萧，我这才冒昧一问，却不想，一问便问到了恩人的儿子。”

“恩人？”萧痕面露讶异，“您真的认识我的父亲？”

“自然是认识的，萧老爷他救过我的命啊！”陈伯眼眶泛红，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我还没来得及报答。”

他忽然抓住萧痕的肩膀，“萧老爷他……”

“我父亲已经过世五年了。”萧痕神色暗淡。

“怎么会？”陈伯面露骇然，而后缓缓平静，接受现实，却满面悲痛，“老天不开眼啊！萧老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短命呢！老天，你不开眼啊！”

“萧痕！萧痕！”赵三嫂忽然跑过来，“萧痕，你快去看看，菡妹儿晕倒了！”

萧痕大惊一瞬，转身就跑。

赵三嫂也跟着要跑，却被陈伯一把抓住，“菡丫头，怎么了？”

赵三嫂被人拽住，本来还有些气，但转头对上陈伯的脸，赶忙收敛了脾气。

“那日，小豆儿去了之后，菡妹儿的心情就不太好，直到今日也没好，我估摸着，是心里头有了郁结，再加上这逃难的一路上辛苦，她身子本就没多好，这才受不住，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