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债子偿

猫山下的村庄极少出现轰动性的事件，除了周济民火烧祖宅自杀，以及周老头一家发生的惨案。而且这两起都是极为恶劣的事件，所以也没有人会愿意提起。

但是就在今天，突然一个轰动性的消息，而且是好消息，在村子里传播开来。说是有外商要在猫山投资兴建特色农庄，发展特色农业经济。

虽然村民们搞不清这个特色农业是啥玩意，但是听到村里的大喇叭里的宣导，把特色农业描绘的是那么的美好，一个个还是满怀期待。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黄土地里扒粮食的农民，也希望能够多挣一些钱。所以村里的白清，每天总会有事没事的到村支书那边去打听，关于外商投资以及特色农业的事情。

村支书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与普通村民的区别就在于他多认识几个字。但要是想让他讲清这特色农庄，以及特色农业是什么玩意，他还真搞不清。

不仅仅是这个搞不停，就连突然有外商说投资猫山这件事，他也逃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县里突然来个电话，就说有好事落到了猫山村，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到现在村长都还在发懵，感觉这事好像有些不真实。作为土生土长都农村人，他实在是太知道猫山那个破地方了，山顶都被挖秃了，每当春天风大的时候，尘土就随着大风打着巨大的卷儿，落得的四处都是。在大城市里还不知道什么是沙尘暴的时候，猫山周边的村民就已经提前体验过了。

反而就是这样一个破地方，居然有人说要在上面投资成百上千万，来建设什么特色农业，这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这只能是啥？

但无论怎么说，在村民的期盼中，很快村子里来了大批的外乡人，就在村子的东头路口的位置，搭建起几个帐篷，几辆小轿车停在帐篷的门口，村里的人很少见过小轿车，所以许多孩子会经常跑过去看。

据说住在帐篷里的这些人是投资商派过来搞先期调研的，为后面的特色农业经济发展做规划。村干和村民们一开始的时候，非常热心的想要过来当向导，但是都被调研人员拒绝了，说是如果后面有需要，希望村里的乡亲们再予以配合。

于是村里经常会看到有调研人员，带着纸笔以及各种测绘仪器，围绕村子和猫山，在进行写写画画，偶尔也会找村民咨询一下问题，或者闲聊一些无聊的小话题。

相对于村民的热热闹闹，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刘法显师兄弟却总感觉这事不是这么简单。无论是这投资商的事情，还是所谓的测绘和规划。

如果真是要搞农业，他们应该去测绘土地，去测绘猫山。但是实际上那些测绘人员并非如此，他们都重点是村里的户型、小路、穿过村里的池塘，甚至村子里已经逐渐废弃的井口都不例外。

而且这猫山村，就交通不便，没有什么大山大河风景名胜，唯一有的就是猫山这个破山头。连村长都感觉这事比较扯淡，就更不要说专门关心猫山的刘法显了。

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不过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目的和来路之前，刘法显并没有贸然行动，每日都是如同普通村民一样看着他们行动，同时注意他们的一言一行，想要从中发现什么特殊。

在一天忙碌结束之后，夜色降临如约而至，周昌新家的大门，被砰砰的敲响，让早早睡下的周昌新感觉非常的不满。

自从请刘法显帮忙除掉院子里的槐树之后，家中再也没有发生邪异的事件，他的精神状态和心里状态好了很多。只是正如刘法显所说的，槐树被砍掉之后，他也得了一场大病，虽然不至于要命，但是也让他过的很艰难。这两天才算是刚刚有所好转，为了养好精神，所以他一般都是天一黑，就早早的入睡了。

听到外面敲门声的时候，周昌新实在不想理会，再说了，自己平时也极少与村里人联系，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的也不多。所以周昌新装作没听到，以为外面的人发现没有人理会后，会自己离开。只是没有想到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不断，坚持不懈，好像自己不开门，对方就打算放弃似的。这种恶客实在是让周昌新非常的恼火，只好开灯起床。

当怒气冲冲的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的两个人之后，周昌新微微一愣，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根本不是村里的人。一个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穿着中国传统对襟服装的老者，一个是带着金丝边眼睛，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这两人看上去都不像拼命敲人家门的人，但是这门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刚才敲门的也只有可能是他们两人了。

看到周昌新开门，年轻人很有礼貌的问道：“请问是周昌新先生的家嘛？”

“我是周昌新，你们谁啊？有什么事嘛？”听着对方奇异的腔调，完全不似本地口音，周昌新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暂时压住了内心的怒火，他略作平静，但是语气依然不善。

“我叫周福明，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你叔叔。”

周福明的眼睛很亮，小儿聚光的那种，摄人心魄，让人很不喜欢。或许是眼镜反光的原因带给自己的错觉，周昌新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是依旧感觉他好像在黑暗中看透自己。

然而真正让周昌新感觉到惊慌的，还是周福明的那句话。

尽管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但是周昌新还是稳住心神，装作不耐烦的说道：“这个村子里都是姓周的，按照辈分叫我爷爷的都有。你要是来认亲的可就认错人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可没有什么亲戚。赶紧走，我不认识你，我要睡觉了！”

说着，周昌新就像伸手把门关上，他现在有些后悔，之前自己为什么不忍住，躺在床上装作听不到有多好。

“昌新兄，说起来我们以前是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叫做周昌祖！”一直站在一旁的赖宗辉，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赖宗辉这句话，周昌新心中咯噔一跳，心脏彷佛慢了半拍，片刻之后，才重新跳动起来了，全身恢复血液的供给，让短暂的眩晕感消失。

周昌祖这个名字，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几乎忘记了，被一场大火连同自己的父亲，周家的祖宅，一同埋葬了。但是在今晚，却被一个陌生人，当着自己的面再度提起，但是带给周昌新的不是熟悉的记忆，而是陌生的恐惧。

“你，你是哪位？”看着那个穿对襟的老者，周昌新努力的回忆，但是脑海中实在找不到人可以与眼前之人对得上号。

“昌新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赖宗辉呵呵一笑，“当然了，也确实是几十年过去了，那个时候你我都还是孩童，现在我们都老了，我姓赖，我叫赖宗辉，来自赣南。”

“是你！”周昌新一惊。

经他提醒，周昌新猛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家里确实来过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来拜访自己的父亲。那个孩子，就叫赖宗辉！当初父亲曾经专门指着赖宗辉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记住赖宗辉，因为未来自己将会与他有很多的交集。

只是后来多番变故，自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叫做赖宗辉的人，曾经记忆也被尘封了起来。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又见到了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老人，变化实在太大，自己已经无法在其脸上找到当初的影子了。

“周先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周福明虽然是用疑问句，但是语气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如果是赖宗辉一个人来，说不定周昌新还会欣然邀请。但是对方与这年轻人一起，却实在是让周昌新犹豫。不过他仅仅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完全打开，请两人走进房间。他很清楚，对方能够在几十年后，找到了自己的家门，就不是自己能够躲的过去的。

周福明走进屋子里，也不等周昌新邀请，就自行找个椅子坐下，然后转头四周查看了一下，叹息着说道：“几十年前，高门大院，青瓦连廊，如今却只剩下瓦屋三间独门独院，可惜可叹。”

周昌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叫做周福明的年轻人，同时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名字，周济农！这个周福明是周济农的什么人呢？或者说，周济农是这周福明的什么人呢？他叫做周福明，按照周家的辈份，福字辈确实应该叫自己叔父。

“不知道令尊可曾跟您提过周济农这个名字？”

在周昌新还在琢磨两者关系的时候，周福明突然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周昌新心中的那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对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周昌新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表面上周昌新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过去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埋葬在尘埃中了！安定的生活对于周昌新来说最重要，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不想牵涉其中，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这话，周福明用手嘟嘟嘟的敲响面前沾满油渍的木桌，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昌新。只是从周昌新的角度看去，灯火的光芒在他的镜片上闪烁，让他蒙上了一层神秘。

半晌后才周福明才说道：“周济民是我爷爷的堂兄弟，算来我应该叫做堂爷爷。当年家族离开大陆前往台湾的时候，堂爷爷选择留守在大陆，照看家族的基业和部分财产。但是如今，家族的基业被毁，不知道财产是否尚存？”

“你们既然已经打听的那么清楚，我年轻时非常荒唐，做过很多错事。”周昌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亲手解开自己心头上那道血淋淋的伤疤。“从父亲自杀那一刻起，在他的心里，我就不是他的儿子了。我自幼外出求学，归来后父亲丧命，虽然待在父亲的身边时间不长，但是也不算短，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个所谓的家族，更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父亲之外，其他的周家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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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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