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诊堂

开诊的第一天里只来了一位病人，还是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婆婆住在清源山下的刘家村，儿子几年前跟着同村的伙伴去了秦州军里谋了差，是以现在家中只有她和老伴两个人相依为命，前些日子老伴的腿受了寒，给吃了以往治腿疼的汤药，一直迟迟不好，这才进城来买药。

成平看不见老伯的症状也不能诊脉，只能根据老婆婆地描述，加上自己慢慢地询问，逐渐形成自己的推断，初诊怀疑是寒侵入体，加之气虚不能到达四肢来运化药力所致，便先开了一副药。

“六钱野党参、五钱当归、五钱怀牛膝、五钱胡桃仁、四钱乌附子、三钱炒捣补骨脂、三钱炒滴乳香、三钱不炒明没药、钱半威灵仙。”成平走到柜面自言自语的开着方子，写完后喊景秋。

“秋儿，拿着方子去药柜抓药，这次只抓两副即可。”成平把开好的单子递给景秋，说完后，自己又来到老婆婆的身边。

“婆婆，因我没有亲眼看见老伯的情况，只能按你的话，先开两副药给他吃着，若是两日后老伯的情况有好转，则说明方子对症，到时您在来诊堂找我拿药，若是两副药下去还没有好转，到时就得您带着老伯来给我亲眼看看才行了。”成平跟着老婆婆耐心地说道。

“哎，都怪我，怪我这个腿脚不行了，要是方便就带他来，我早带来了，也不至于拖上这些天。”老婆婆闻言低下头，有些难过地按着自己的腿脚叹气。

“这样啊。”成平瞧着不忍心。

“那婆婆您看这样行吗？我呐，经常和铺里的伙计去清源山采药，要是两日后，老伯的腿还是不见好，你就找同村进城的人给我带个信儿，得了信后，等我过几天去清源山采药的时候，就顺道去给老伯看看腿。”成平看着老婆婆粗糙的手背和佝偻的身体，心有不忍便顺嘴提出这个建议。

“好好好，姑娘你可真是好心人，成的，这药我今天回去先给老头子熬上，到时无论好坏啊，我都让人给你带个信儿。”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透露着感激，深深地看着成平。

“姑娘，这个药要多少钱？”景秋和景霜两个人合抓一副药，不多时便包好递给成平。

“婆婆，这药，您给我五文钱就够啦。”成平把药交给婆婆，顺势伸出手指比划道。

“好，好。”老婆婆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答着话。

“姑娘，这是五分钱。”颤颤巍巍地打开布包，从不多的几文钱中拿出五文钱给成平。

“婆婆，收您钱了，药拿回去后，要煎汤熬一大盅，温着给老伯服下就好。”成平搀扶起欲离开的老婆婆，嘱咐道。

虽然她很想让景秋送送老婆婆，但如今自己在这里躲着并不安全，不能拿他们仨的生命冒险，也只是恻隐之心乍起，想想便作罢了。

老婆婆腿脚缓慢地走出诊铺，走了大概不到百步的时候，成平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情没有交代上，便跑出诊铺追上老婆婆。

“婆婆，等等我，刚刚忘记说了，冬日腊肉有咸寒开破之性，其咸寒与开破都与腿虚寒疼不宜，若是吃了会加剧腿疼，这个您记得给老伯忌口。”成平追上后有些气喘地说道。

“我们穷苦人家哪吃得起肉啊，不过谢谢姑娘你提醒，我回去后一定注意。”老婆婆哭着脸笑笑，对着成平说道。

“婆婆，冬日路滑，您路上千万要小心。”成平给老婆婆行礼告别，婆婆回礼后转身离开，成平看着老婆婆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回铺子里。

铺中的景秋和景霜看见成平回来，本来还想唠叨一下阿姐这样卖药，迟早要入不敷出的，可当他们看见成平的脸色后，都闭上嘴不再说活了。

世上苦人多穷人多，这些年他们看见了太多比老婆婆还苦还难的人，心里早已经变得硬了，但是他们不能这样去劝慰成平，她心软又善良，虽然乱世里不可取但很珍贵，他们只要好好的保护她就好了。

“晚饭你们想吃什么？”成平摇了摇头回了神，反而看着景霜和景秋不约而同的都在出神，想着可能是自己刚刚的情绪有影响到两个孩子，便走到两人面前开口问道。

“阿姐，现在才申时，午时刚刚吃过饭，现在就问是不是太早啦。”景霜自从来到成平的身边，没几天的功夫，彻底一改以往冷若冰霜的性格，变得话痨许多。

许是有人宠着他了，如今也变得像景秋一样多话。

“申时都到了，晚饭还会远吗？”成平看着小小少年回过神来，一板一眼说话的样子，索性趴在在柜台上，手臂撑着头回道。

“阿姐，不是我说你，虽然我们从运城带了很多药材，也还有很多这两天采到的药材，但天天若想着的都是吃吃吃，我们迟早会坐吃山空的，现在看病的不多，我们得开源节流，争取多看几个客人才行，哪能天天想着吃饭呐，不如今天就把景霜的糕点停了吧。”景秋听见成平的话后，放下刚刚拿起的扫帚，顺势走到柜台前开着玩笑说道。

“秋儿，霜儿，不瞒你俩说，其实我们已经空了。”成平站直抬起手伸到两人面前打开，里面是刚刚老婆婆给的五文钱。

“阿姐，你不会和我说，我们只有这五文钱了吧。”景霜瞧见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成平。

“嗯，可不是咋的，你们两个孩子还在长个子，每天吃那么多，家里早就吃空了。“成平努努嘴颇为忧伤地说道。

“那可怎么办？”景秋见状也夸张地说道。

“看来明天只能让你们俩去街头卖艺去了。”成平继续添油加醋地说。

“啊！”两个孩子用着同样夸张同样垮掉的表情看着成平。

“哈哈哈，骗你们的啦，虽然阿姐不富裕，但阿姐养你们俩还是绰绰有余饿，说不定多出来的钱还能攒着，给你俩一人娶一个媳妇。漂亮的够不着，但丑的倒还是够得。”成平逗着面前的两个人，心情也变得很好。

看着开心笑着的成平，景秋和景霜稍微放下了心，何止是成平在宽慰他们，他们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宽慰着成平，人生可以相依为命守着彼此的机会很少，他们只想守着成平让她一直开开心心的。

三月春来，成平收到了成风的书信，为了防止她们的住处暴露，成风让她带着景霜景秋拌作军中送药的药童，暂时到临城城外的军营相见。

成平没有去过军营，但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想着那里应该什么都缺，于是见面当天的一大早，刚过鸡鸣时分，成平就起床开始叮叮当当的准备起来。

成风爱吃的八宝饭，厨房地窖藏得南瓜，各种可以存放的糕点。

前一天带着两小孩，去城中买的果脯蜜饯和酱肉烧鸡，年后在山上采的新鲜梅子，两月过去都腌制成了开胃的梅子干。

新研磨配好的金疮药，预防伤寒的姜糖药包，林林总总装了满满一箱子东西，

看着满满当当的箱子，成平有些不确定起来。

“小秋，这些东西是不是带的有些多了？”成平盯着箱子微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景秋。

“咳咳，嗯，是不少，怪招眼的。”景秋闻言一手托腮环着手臂思索道。

“那我们冒然进军营？会不会连累成风被将军训斥啊。”听闻景秋的回答，成平塌下了肩膀泄了气，又担心太过明显给成风惹事。

“阿姐，你就听他说大话，这次公子带着的人，都是我们明义堂一起长大的兄弟，赵将军在秦城呢，可没有一起来，你不要担心。”景霜看见成平失落的模样，上前使劲地拍了一下景秋的后背，然后迅速地跑到成平跟前宽慰她。

“真的没事吗？”成平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没事的，阿姐，你可放心吧，我们那么多兄弟在，还能让人把公子和阿姐给欺负啦？不可能！”景秋不在继续调侃成平，也笑着和她说。说是在军营见面，其实都是成风的小股嫡系随从驻扎的地方，基本都是自己人。

“那你们快点来吃饭吧，吃完饭把这些东西搬上车，今天我们早点去。”成平闻言也不再纠结了，喊着两个少年快点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