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二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后悔来买豆腐，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后悔自己现在站在这里。
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在村里人面前放话。
他，张老二，就算是累死，远死，也要一直坚持去县城买东西。
他才不会花自个儿家的钱，去照顾凌新月的生意呢！
所以对于张老二而言，谁问他是不是来买豆腐，就相当于谁打了他耳光。
可凌新月他们这一家子偏偏就没完没了。
张铭板着脸，问，“二叔来买豆腐啊。”
张意眯了眯秀目，忽而灿开甜甜的微笑，“多谢二叔照顾我家生意。”
轮到小张禾了，她有些慌，看看哥哥姐姐，大声地说：
“二叔，我家豆腐坊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小姑娘说完还点点头，显然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这句话她经常听四奶奶说，说给二叔听，应该也没问题吧？
周围来买豆腐的多是女人媳妇们。
大家看着四个可爱的娃娃仰着脸说话，都觉得有趣，忍不住扑哧偷笑。
张老二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一口气接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时也该轮到他买豆腐了。
秦四婶子操着切豆腐的半月菜刀，咣当用刀背拍在桌沿上。
“客人要哪种啊？”
张老二强忍住了立刻离开的冲动，事已至此，他还是买了豆腐再走吧。
于是说，“两斤老豆腐。”
秦四婶子准确地切了一大一小两块，上称一称，不多不少。
如今她打豆腐的手法已经练出来了。
不但动作看着利索，份量经常还所差无几。
秦四婶子把切好的豆腐装到张老二递过来的盆里。
尽管眼神不是太和善，却还是笑着说：
“您拿好，回去要暂时不吃，就先泡清水里。”
因为打从豆腐坊开张第一日，东家就教她们，对待顾客理应周到。
就算张老二这个客人令人生厌。
但秦四婶子身为豆腐坊管事，该做的事，她还是会坚持做到。
张老二扔下铜板，含糊答应一声，低着头就匆匆离开。
他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他是恨毒了凌新月和那四个不懂事的小兔崽子。
他是想跟凌新月大闹一场，甚至想干脆砸了这豆腐坊，让她生意难做。
但是……
他不敢。
凌新月望着张老二逃也似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她就是喜欢瞧见这些人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啊。
张智笑呵呵地说，“娘，二叔过去不是总爱跟咱讲理么？”
“咋今日走的这么快？”
凌新月认真思忖，“嗯……可能是急着回家做饭吧。”
张老二走后，大家见没有热闹可看，又继续专心排队去了。
没人注意，四个小娃娃偷偷地彼此对望一眼，都露出得逞地坏笑。
说谁不懂事呢？
我们本来就是故、意、的！
张铭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抬眸就对上凌新月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抿了抿唇，懊恼地把脸偏到一边去。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女人的眼睛！
年节热热闹闹地来了。
除夕夜，就连一向宁静的张家村都能听见鞭炮声。
当然，这都是村里殷实人家才舍得玩的花样。
凌新月坐在屋里，自斟自饮地喝一壶大红袍。
方才已经吃过年夜饭了，崽子们这会儿正在外头放炮玩。
她看了一会儿，嫌冷就先回来了。
此时屋子里乍看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
但这只是因为其他人看不见，这屋里早已成了精灵们欢乐的海洋。
重新恢复活跃的雪球精灵，它们趴在窗棂上，挂在桌沿边。
扯着床帐往上爬，或者绕着凌新月的鞋尖转圈圈。
青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顾自地喝茶。
木精灵的气场可不是盖的。
雪球精灵们自然不敢去打扰它，只敢围着参汤和小梦嬉闹。
小梦也不胜其扰，在空中几个翻滚，躲到了凌新月肩膀后面。
“新月大人，这些家伙也太吵闹了。”
“我看就是因为它们刚才好东西吃太多了，才得意忘形！”
参汤刚把一个雪球精灵小宝宝从身上扒拉下来，无奈地说：
“主人，明日您还是少给这些家伙吃棉花糖吧。”
“这一个个的明显都是吃饱了撑着。”
凌新月失笑，说，“这些孩子平时替咱们守着家里也挺辛苦的。”
“一年一次，就让它们尽兴玩会儿吧。”
她说着，又向雪球精灵们道，“你们也收敛点。”
“也让参汤和小梦歇一会儿。”
雪球精灵们虽然不是凌新月的契约精灵。
但它们长久寄人篱下，也愿意听从凌新月的话。
小梦和参汤总算是得到了片刻喘息。
黑色毛球摊开两条腿坐在饭桌上。
抱着凌新月给它的紫星花蜜丸，陶醉地舔舐起来。
大人参方才已经吃过了主人特意给它调配的花露。
它看了看桌上，有剥开吃了一半的橘子，便用力扯下一片橘瓣。
然后也坐下来，大口大口地继续吃。
反正它看人类过年不就是吃喝玩吗？
不就是比谁吃的多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小只在外头放完了凌新月买的呲花，才舍得搓着手跑回屋来。
凌新月笑问，“玩尽兴了？”
“冷不冷，都过来喝点热的吧。”
崽子们往桌子跟前走，满地的白色小雪球四散跑开。
虽然人类踩着它们，并不会感觉到什么异样。
但它们可一点儿也不想被踩到呀！
张禾拿起桌上剥开的那个橘子，这是她刚才没吃完的。
小姑娘把橘子捧在手心，仔细看了看，疑惑道，“怎么好像少了。”
凌新月偷瞄了还在舔嘴的大人参，轻咳一声。
她为了转移话题，直接祭出了杀手锏……红包。
“看吧，答应给你们的压岁钱，为娘早就准备好了。”
张禾果然忘记橘子少了的事，激动地小脸蛋红扑扑。
“红包！压岁钱！”
四小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到压岁钱。
倒也不是爹爹张老三待他们不好。
只是因为爹爹总是很忙，就连年节时都很忙。
所以他大概是记不得要给孩子发压岁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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