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目送皇后离开，进内殿见了礼，将盛放着匕首、鸩酒和白绫的黑木盘整齐列在和嫔面前，向她恭恭敬敬道：“请娘娘自选一样。”
和嫔指着鸩酒，冷冷道：“本宫选这个。”
如棠道：“请碧桐姑娘先饮了，替娘娘探路。”
主子落难，奴婢不能幸免。
碧桐落泪喝了毒酒道：“早日今日何必当初，奴婢陪娘娘和公子一起上路。”
“这几年辛苦你了，本想日后送你出宫，给和盎当贵妾，谁知道他这么不争气。”和嫔道，“委屈你了。”
碧桐低头道：“主子对奴婢极好，奴婢不委屈。”
和嫔道：“我明知你和弟弟有情，还想送你去岐王身边，你的委屈我知道的。”
碧桐低头落泪：“公子对奴婢没有太多感情。”
不然何至于娈童。
一切都过去了，生死面前，小情小爱都没有意义。
“来世弥补你。”和嫔颤抖着拿了毒酒，狠心一饮而尽，转身对如棠道：“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如棠道：“这毒酒药性发作需要一柱香，奴婢和娘娘告别几句。”
和嫔整理好衣衫鬓发，端正盘腿坐下，道：“本宫虽然落魄，但也不需要一个奴婢送行，你走吧。”
如棠笑道：“奴婢不敢先走，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和嫔淡漠道：“你以为是皇后的大官女就稳如泰山？皇后为人阴狠，说话阴阳怪气，杀人不见血，你跟着她没有好下场的。”
如棠笑道：“我能为娘娘解释皇后忽而蠢笨忽而精明的疑惑，娘娘可还赶我走？”
和嫔眼神闪烁：“你说。”
如棠在和嫔对面坐下，碧桐斥责道：“大胆。”
和嫔淡淡道：“我们都要死了，还有什么礼仪可说，碧桐你跟了我好几年，你也坐下。”
碧桐站在和嫔身边。
如棠平静审视着她道：“和嫔娘娘若不是生不逢时，后宫必定有一席之地，可惜了。”
和嫔道：“告诉我皇后的秘密。”
“你见过的皇后有些是真的，有些是柳府二姑娘柳如滟。柳夫人想要替代皇后，没有成功。”如棠笑道，“你的感觉没有错。”
人都要死了，如棠让她死个明白。
和嫔大惊，想了许久后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她前后颠倒得厉害，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么说香沁的死，和替代有关？岐王和皇后整日嘀嘀咕咕的，说不定岐王也知道内情。”
如棠不由得感慨，和嫔可惜了。
“皇后真厉害，被人替代了还能替代回来。”昏暗的光线下，和嫔的脸有些不真实，“你更厉害，这种隐秘都能知道，还能不死。”
如棠笑了：“我在太液池能逃过娘娘的毒手，自然也能逃过皇后的毒手。”
和嫔左手紧紧握看自己的右手：“你知道太液池是我下的手？”
如棠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到底是谁？”和嫔突然望着如棠，“从前德妃身边的楠竹我认识，人的性格再变也变不了这么大，你不是楠竹。”
已经过了大半柱香，和嫔和碧桐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黑血从口鼻流出来。
如棠道：“去年这个时候，我是皇后。”
和嫔睁大眼睛道：“你……你……”
如棠笑笑道：“方才多谢娘娘口下留情，没将我的事情告诉皇后。”
和嫔笑了：“我在地下看你们斗，看你们谁先死……”
说罢头一歪死了。
主仆两人先后没了，小太监过来收尸。
如棠回去复命：“娘娘，和嫔选了毒酒，已经上路了。”
皇后嗯了一声，对着烛光沉思：“你说怎么这么巧，和盎犯事，正好遇到是瑞香姑姑的侄子。”
若不是这层关系，便不会惊动太后，和嫔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如棠笑道：“奴婢听说是瑞香姑姑求了岐王，岐王特特让屈大人留意这案子，也是岐王拉了皇上去听，才有今日的御审。”
皇后道：“岐王还真是能折腾。”
此事已经过了，如棠问道：“今日太后说让娘娘回府，娘娘打算何时回？”
皇后眉间的金缕梅闪烁，粲然笑道：“吧，嫡母对本宫恩重如山，本宫后日去送她一程。”
如棠笑道：“奴婢明日要去庙里继续念佛，不能伺候娘娘一道回去。”
皇后笑道：“不打紧，本宫和嫡母说话，也并不用伺候，梧桐跟着就是了，你安心念佛。”
夜深了，如棠拿了香片点燃，伺候皇后睡下，自己却睡不着来凤仪宫外散步。
小鹏子拦住她：“皇上请姑娘去御书房。”
如棠迟疑道：“这么晚了……”
“圣旨还分早晚？快去吧。”小鹏子道，“你放心，这是秘旨，皇后娘娘不会知道的。”
如棠笑笑道：“我随你去。”
小鹏子絮絮道：“楠竹你也是，多少宫女想方设法都要当嫔妃，你却躲着皇上。”
如棠怅怅地道：“当嫔妃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这几年，宫里死了多少嫔妃。”
小鹏子道：“你说得也是。”
来到御书房，元泓背着手站着，小鹏子禀告：“皇上，楠竹姑娘来了。”
如棠给元泓行礼：“给皇上请安。”
元泓转身道：“和嫔没了。”
“皇后娘娘让奴婢亲自送的。”如棠低头道，“和嫔娘娘端坐而死，如同当年皇上喜欢她看书的样子。”
元泓道：“你……是在吃醋吗？”
如棠一惊道：“奴婢不敢。”
“和盎恶贯满盈，和嫔咎由自取，朕一点也不可惜。”元泓道，“但是今日和嫔说朕喜欢她安静的样子，朕却心慌了。”
如棠抬头道：“奴婢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元泓盯着如棠道：“当时，朕甚至连和盎的罪行都忘了，只担心你吃醋生气。”
如棠退后半步，脑子轰轰响，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元泓这意思是喜欢自己？
可自己如今是个卑微的宫女。
如棠道：“奴婢只是宫女，当不起皇上厚爱。”
元泓跺步道，“刚才你和小鹏子说的，朕听见了，朕知道你的顾虑，这两年宫里是死了不少嫔妃，可不会多久，宫里就平安了，朕会护你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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