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

简煦觉得自己很可笑，得知江森并没有加到那十分之后，他这些年的坚守和远离仿佛成了个笑话，他再也没有可以站得住脚的拒绝江森的理由。

何况江森过得并不好，并没有因为他的舍弃而获得幸福美满的生活，简煦还记得当年他的班主任李滨说过的话：江森应该像大多数人一样结婚生子，事业有为，而不是背上“同性恋”的污名。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江森并没有成为老师们和简煦共同期待的样子。

在听完林嘉的那些话后，简煦突然有些释然，他独守的那些痛苦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他萌生了想往前走一步的冲动，或许有诋毁，或许有谩骂，或许会对江森的名誉造成伤害，但那些都是假如，都是还没发生的事，他因为这些未知的猜想错过了和江森的七年。

简煦一直以为自己当年的离开是勇敢，但他突然明白，那其实是种懦弱，他不敢面对，他选择了逃避。

他想明白了，江森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过上李滨想象中妻儿美满的日子，如果自己继续躲避，带给江森的只会是痛苦。

他们已经错过了七年，人生还有几个七年呢，为何不大胆地往前迈一步，让彼此都好过。

管他什么的同性恋，时代在进步，国内外都有公开出柜的名人，如今已不是那个连智能手机都没有的年代了，既然让他们再次相遇，那为何不勇敢一试。

七年来，简煦第一次觉得生活充满了光亮，他只要伸出双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够到光源。

未来并不灰暗，而是美好的，只要他愿意。

他要伸手去够那亮光，想重新与江森在一起，那就要勇敢地治愈自己的伤痕。

简煦想要摆脱自己疾病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曾经他以为自己会陷在病魔的控制里，乏味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但他如此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为何要与疾病和平相处？

心理医生很快又回复了一条消息：这周五有时间，你可以过来。

简煦双手捧着手机，郑重地打字：好。

江森拎着电脑包回来的时候，简煦神色已恢复如常，但在林嘉的添油加醋下，简煦的中暑到了异常严重的地步，江森直接开车带简煦回家，下午的比赛都不看了。

“没事的，其实我已经好了。”简煦坐在副驾驶上，想劝江森回去，全国大赛一年一次，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森错过，何况他自己也蛮想看的。

江森偏头看了简煦一眼：“你脸色这么白，哪是没事的样子，你又不愿意去医院，只能回家休息了，一会儿路过药店我再去买些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简煦不死心：“我现在就已经好了，中暑又不是什么大病。”

江森皱眉：“你刚才还吐了呢！”

“林嘉太夸张了，我没吐，就是有点儿恶心，我们回去看比赛吧。”

“不行！”江森踩了一脚油门，“都快到家了，你想看比赛的话可以回家看直播，一样的。”

简煦撇撇嘴：“……那好吧。”

只要简煦不受刺激，他就和正常人完全一样，甚至不会轻易被人看出来有精神疾病，这么多年与疾病共处，简煦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没那么脆弱，从喧闹的比赛现场回到熟悉的环境后，他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江森也没有再与他发生肢体触碰，简煦胃里的恶心感也好多了。

他硬着头皮把治中暑的药吞下去，和江森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比赛直播。

空调口吹出缕缕凉风，正是最舒适的温度，让他们的心情慢慢平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游戏的世界里。

两人各自占据沙发一角，虽然中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但却是让简煦很舒服的距离，他觉得比在人山人海的体育馆里更能投入。

在游戏进行到关键时刻时他们也会讨论两句，最终FT获得冠军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简煦很兴奋：“哇，赢了！”

江森脸上也挂着笑：“赢了赢了，还好最后一把稳住了，第二名追的太凶了。”

江森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冷漠而严肃的，如果是在刚才的休息室，当着外人的面，他肯定不会有如此激动的表现，只有在面对简煦的时候，才会毫不顾忌形象，表露出内心的喜悦。

两人喊完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刚刚相遇的老同学，从昨天到现在所有的相处互相都收敛着性子，还没有亲昵到可以互相坦诚而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

“嘿嘿。”简煦突然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江森问。

简煦嘴角弯弯：“嗯……就是觉得你好严肃，他们都怕你。”

简煦记得有次公益活动，江森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有位女记者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性，江森从不回答感情问题这几乎是大家的共识，这位记者大概没做好功课，江森的脸立刻就黑了，隔着屏幕都感觉到空气中冷得掉冰碴，吓得那位记者连发了三条哭脸表情的微博，黑粉们还拿这事儿黑了江森好几天。

而因为一场游戏胜利而毫无包袱展露心情的江森，只有简煦能看到。

江森往前一步，贴近简煦：“我很严肃吗？”

简煦呼吸又开始沉重：“……没有。”

“你怕我吗？”

“不怕。”

江森突然伸开双臂抱了简煦一下，两人的前胸只贴了一秒钟就分开了，速度快到简煦来不及产生身体不适。

江森认真地问：“不舒服吗？”

简煦摇了摇头。

江森深吸一口气，终于有勇气问出心中的疑惑：“刚才林嘉让你不舒服了吧，你是不是抗拒和别人的身体接触？

简煦张张嘴，好半天才开口：“……有一点。”

他不想继续隐瞒，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要与病魔做抗争，那他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江森如此聪明，说不定早就看出来了，一直伪装会让人特别累，况且简煦没有那么高明的演技，三番两次的遮掩对他来说更是种精神折磨。

他决定对江森敞开心扉了。

“我精神上有些问题，要每天吃药……”

江森眸子亮了亮，惊喜于简煦的坦诚，或许他该早一点儿开口问的，不该因为害怕面对就闭口不谈。

“什么样的问题？”

“就是……挺复杂的，最直接的表现是失眠很严重，不吃药就睡不着。”

江森气息变得沉重，他知道不会只是简单的失眠，恐怕比简煦说的还要严重，他想问为什么会这样，想问还有什么别的症状，想问要怎么治疗，想问还能不能治好……但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好像被胶水黏住了嘴唇，让他无法开口，他的小家伙让他心疼得不知所措。

江森再次抱住简煦，这一次他没有很快放开，他用很轻柔的手臂环住简煦，感受对方的呼吸从急促到慢慢平息。

“会很难受吗？”

简煦点点头，他确实不好受，但江森的怀抱又格外让他依恋，哪怕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电流，他都在坚持忍受，在那温柔的怀抱中慢慢平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去接受，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林嘉的拥抱让他快要晕厥，他只想逃离，而江森的拥抱让他在所有不适中依然想要靠近。

江森和别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手机铃声把两人拉回来，江森放开简煦，揉揉他的脑袋：“我接个电话。”

“好。”

简煦愣愣地看着江森去阳台接电话的背影，好久都没反应过来，他觉得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都木木的，直到江森接完电话还站在原地。

江森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家无线密码多少？”

“啊？”简煦顿住了，脸颊瞬间有点发红，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密码是多少。

“你家没有WiFi？”江森有点吃惊。

“有的……”简煦闭了闭眼，认命似地吐出一串数字

说完简煦立刻后悔了，他明明可以先找个借口拖延，或者说没有无线，或者说网络坏了，随便怎么样都可以敷衍过去，然后等江森不注意的时候把密码改了再告诉他，可江森问得着急，话赶话说到这里，他没有时间反应，与江森的相遇太突然，简煦来不及把生活中充斥着的对方的点点滴滴抹掉。

江森神色复杂地看着简煦，眼神里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他艰难开口：“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这是江森高中时就在用的电话号码，后来大学统一办了新号码，创业后又有了别的工作号码，简煦设为无线密码的这个却一直没有被舍弃，它成为了江森的私人号，知道的人不多。

手机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家里无线密码是他的手机号，简煦所说的这些年从没关注过江森一看就是假话。

简煦搓着手指，想不到该如何解释，只能拙劣地转移话题：“那个……比赛开始发奖了，你快看，那奖杯真大！”

江森偏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那奖杯不光大，还很亮，闪得他眼睛发疼。

“你拿电脑干嘛，是不是有工作上的事，你先忙工作吧……”简煦继续转移话题，“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江森回过神来：“没什么大事，有个方案要确定，你等一下，你不是学画画了吗，帮我参考下。”

江森打开电脑，从邮箱里下载文件，是个压缩包，他一边解压缩一边说：“极速争夺热度越来越高，手游也刚上线不久，我们想找一些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的漫画师来画人物皮肤，他们讨论了很久，初步选定了一些画家。”

文件夹里有十几张图片，都是高清原图，解压费了些时间，这些作品都没署名，完全保证了选择的公平性。

江森从第一张开始查看，简煦坐在一边跟着一起看。

鼠标点击到下一张，简煦突然看见了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张动漫同人图，简煦有合作的漫画平台，画一张有不少佣金，那是他前段时间无聊时接的单子，没想到在圈子里传播范围还挺广。

简煦出圈的作品也有不少，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竟作为备选项出现在了江森的电脑上。

他对自己的作品挺满意，但突然看到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悄悄打量江森，对方正托着腮仔细欣赏这张图，还说了一声：“这张不错。”

简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