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才总是容易夭折的

当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江游整个人忽然就这么放松了下来。

脑子里只剩下那么两个字。

稳了。

和剑闸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大师兄。

大师兄的衣服沾满了腥臭的血液，味道很刺鼻，江游知道那是什么。

也是天魔的血。

一直在他眼中都是无敌人设的大师兄，此刻身上也遍布着不少伤口。

看得出刚才也是经历过一场苦战。

衣裳好些地方都破开了，整个人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狼狈，唯独不变的，是大师兄那依旧沉着冷静的神态。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大师兄的手抚向剑闸，“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天魔没有腿，支撑它身体的一只手微微屈着，像蜘蛛一样的身体压得很低，似乎对这名不速之客很忌惮。

江游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一直都想知道大师兄的兵器是什么，现在终于有这么个机会了。

身体的疲惫让眼皮很重，可江游还是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似是看出了江游的想法，大师兄说：“师弟，你不是一直想看剑闸里装的是什么吗？现在是时候了。”

江游木然地点点头。

“那么……”

大师兄的手一拍剑闸，剑闸上方忽然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道银光直冲云霄！

银光从空中盘旋了一圈，似是有灵性般，嗅到了主人的气息，闪电般飞到了大师兄手中。

“开始了。”大师兄缓缓说完下半句话。

借着茫茫月色的光，尽管能见度很低，江游还是看清了。

大师兄手里拿着的，是一柄断剑。

剑乃百兵之君，寻常的长剑也有个三尺长短，可大师兄手里的，只有二尺。

剑刃末端是一个断裂口，证明着这柄剑曾经也有过剑尖之锋锐。

“断剑？”江游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他曾想过很多种可能，那剑闸里掏出个刀枪剑戟，甚至血滴子之类的，他都想过。

可唯独没想过是把断剑。

剑柄通体呈淡墨色，而剑刃则寒芒流转，银光不时闪烁而过。

剑是好剑，可好剑中却没有断的剑。

大师兄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拂过剑刃，随后手指轻轻一弹，断剑顿时发出一道清澈的剑吟。

随着这一声剑吟，天魔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身体猛地涨了一圈，裸露在外每一块皮肤如最坚固的寒铁，光这么看着，好像一块浑然天成的壁垒。

一人一魔，断剑，肉身，上演着矛与盾的较量。

江游连忙喊道：“大师兄小心点！它的身体很硬，刀剑可能不起作用！”

“再强大的肉体，也抵不过剑刃。”大师兄的表情沉了下来，“师弟，记住了，这是永远也不会变的理。”

那天魔的强悍，江游已经领教过了。

大师兄的实力或许在其之上，但硬碰硬的结果恐怕只会是两败俱伤。

不值得，这样真的不值得。

江游刚想提醒，大师兄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瞬息间，万千剑影已经把天魔彻底笼罩，清冷的剑影宛如漫天星辰。

天魔那看不出任何神态的‘脸’上，江游首次看到了惊慌。

没有惊天地泣鬼神，那万千剑影如幻影般散去，最后只剩下一剑。

一剑，也仅此一剑。

一剑，天魔的身体一分为二，在重重血雾中，江游再次看到了大师兄的身影。

那柄没有剑刃的断剑上，好像隐藏着看不见的锋芒。

那锋芒代替了剑尖，也终结了眼前的天魔。

江游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那无比强大的天魔轰然倒下，再也没站起来……

他好像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他拼尽全力才伤到分毫的天魔，就这样死了。

江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那气息越来越弱的男修。

“道兄！你觉得怎么样？”

被天魔刚才那一撕，男修现在只剩下个上半身了。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不顾口鼻溢出的鲜血，他努力的说着：“我的…手…在哪……”

这似乎已经成了这道兄的执念，江游撑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向了那天魔的尸首处。

在天魔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残躯中寻找着，然后他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堆骨头，上面的血肉似乎已经被天魔消化、或者溶解掉了。

江游把骨头放到男修跟前，道：“道兄，手来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男修的时间不多了，他的那把火随时都要灭了，可还是努力瞪大着眼睛，说：“我的腿……”

江游抬起头，又找了一遍，最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男修的下半身。

“腿在那呢！”江游指着不远处树上挂着的肢体。

男修愣了愣，说：“道友…帮我……”

“道兄，腿也回来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江游没有得到回答，从腿拿回来的那一刻，这名金刚境的修士就死了。

可能执念就那么简单，给自己留给全尸而已，达到了，眼睛就闭上了。

只不过走得不是很安详而已。

大师兄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他静静地看着小师弟所做的一切。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况且这个男修的实力还在江游之上。

那控火的法门挺厉害的，可这么一个挺厉害的人，就这么死了。

大师兄告诉江游：“这就是大多数修士的一生，今日还在逍遥快活，说不定明天就出意外了。”

“修行的世界也太严厉了……”

大师兄说：“本来就是这样的。”

可能真就应了那句话，九州八荒，但凡有点血性的，哪个不是伤心之人。

死了的人活在了昨天，而活着的人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一切都有种本应如此的理所当然。

可江游不喜欢这种理所当然。

天魔身上有很多宝贝，可以作为炼器、炼丹的材料，这男修是于公于私来剿灭天魔的，也不重要了。

大师兄搜集了男修身上的物品，找到了一块令牌，上面写着名字和宗门。

“很多修士身上都会有这么一块令牌，要是遭了不测，有修士遇到了，可以顺手送回宗门。”

这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顺手而已，可对于那些逝去的人，落叶归根，才是这趟终点最好的归宿。

江游问：“可我身上怎么没有令牌？”

“你现在还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

“好吧。”

每次遇到事的时候，大师兄出现的总是很及时，可江游还是提醒了一下大师兄，下次再来早点就好了。

大师兄微微颌首，道：“我会的。”

大师兄还告诉江游，在修行界，天才总是容易夭折的。

修行界并不缺天才，而真正成长起来的却不多，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江游说：“可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啊……”

而大师兄的回答却让江游愣住了。

大师兄说的是：“那就更需要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