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离别

重逢的喜悦只有在林清月的身上得到展现，可这份喜悦很快便被冲淡了。

江游不记得了，他记不得林清月，更不记得这里所有的一切了。

直到林清月把赵泰找了过来，那名身材高大的汉子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

“仙师，你不记得我了吗？”

赵泰也等了仙师很久，仙师信守了约定，在三十年期内回到了清定县，却也忘却了所有。

命运似乎和所有人都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江游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再一次茫然地摇了摇头。

屋里的人在交谈着，屋外的江游深深地吐纳着，面对那些交谈，他完全插不上话，只能用沉默去应对。

踏上风灵山，来到那座山门前的时候，江游看着那宏伟的正殿，以及满庭院的落叶，他沉默了。

他从旁人的口中了解着风灵宗的过去，以及了解曾经的自己。

可始终内心都没有那种归属感，他感觉不到这里是他的“家”。

好像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一次次的去问吴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代依然摇着头：“我对你的过去也不了解，你只能自己找答案。”

答案是有了，可江游始终很难信服那份答案。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江游一直通过许多方法去了解自己的过去。

通过衣冠冢上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叫张三，通过随身的画像知道了师父和大师兄的名字和样貌。

也从那个叫赵泰的男人口中去了解，他自己曾经是一个怎样的人，做过哪些事。

可能是身份上的缘故，赵泰口中的江游几乎接近了一个圣人般的形象。

江游只能强迫着自己去信任这些“答案”。

信任的过程很轻松，毕竟全都是一些正面的形象和事迹，但归属感却很难萌生。

像个孩童一样努力的去接受新事物，这是江游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面瘫少女也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段时间她一直陪同在江游身旁，诉说着她对江某人的了解。

不过在她的口中，江某人的形象并不是那么正面，甚至有成反面教材的倾向。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里，吴代找到江游，她说，她是时候离开了。

“你去哪？在这边修炼不是很好吗？”

“去找解决我魔化的办法，还有怎么处理你的症状。”

江游从来没有求过吴代这方面的事情，可对方还是把责任揽在了身上。

少女脸色如常，道：“在这里待着，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告诉江游，如果安稳了下来，以后每隔五年，可以在三月初十的那一天到丹霞山，那里说不定会有人等着。

她还说，如果找到了办法，她也会回来这里的，或者也会去丹霞山相聚的。

江游只能默默的听着，可呼吸间逐渐变得有些急促。

他仅存的记忆，也只有和吴代一起踏上旅途的那些日子了，而现在，这位同伴也要离他而去了。

“可我觉得，你这一走，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少女整理着行李，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有些恍惚的江游，道：“修士之间本就是聚少离多，应该有人和你说过的，如果有缘的话，一定会再见面的。”

“那我也去！”

“你现在的样子对于我来说只是累赘，一点忙也帮不了。”

“可是……”

江游的劝阻没有任何作用，吴代背上了行囊，她脸上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没变过，看不出有丝毫的不舍。

草原上的儿女不喜欢拐弯抹角，在临别的时候，她很郑重的和江游道了别。

“真的很感谢你，酱油，那些表情包我会好好保存的，如果以后再也没法见面了，我也会记得你的。”

那一天，江游在山门前站了很久。

吴代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视线中，可江游依旧伫立在原地。

那种离别的不舍他似乎经历过，很熟悉，却想不起来，也道不清。

吴代的离开让江游有些不适应，但正如前者所言，修行之路都是聚少离多，走到最后的往往是孤身一人。

少了一个陪他说话的人，但风灵宗时常还会有其他人的身影。

赵泰，以及那个叫林清月的妇人。

江游很好奇，上山的路很崎岖，赵泰是淬体境修士还能理解，可那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为什么要经常来看他，他不理解。

“山上的路可不好走，你这么大年纪就别来回折腾了。”

“赵大哥送我上来的，也不算累。”

林清月也告诉了江游，他们之间是怎么相遇的，以及她自己的故事。

有些不堪的东西本可以不再提起的，为了帮助江游回忆起来，可她还是说了。

把那些尘封已久，不应该被提及的往事再一次说了出来。

江游盘膝而坐，沉吟片刻后，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那好像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妇人摇着头说：“仙师，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早就想开了。”

江游默默的听着，妇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着。

听完之后，江游笑了。

“原来我以前就是个好人呐。”

“仙师，我这人没念过书，字认得也不多，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如果当年没有你，我可能在烂在那条巷子里了。”

这一老一少就这样坐着，一块抬头看着天，一块说着那些曾经的往事。

人离梦想有时候真的很近，林清月说，她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一幕了，大家坐在一块安安稳稳的说些心里话。

只不过这个小梦想来得晚了一些……

林清月已经快五十了，她已经不再年轻，她的青春早已浪费在了那条巷子里。

虽然没有值得怀念的青春，可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往日里在山脚帮忙种植药草，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她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坎坷，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用着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

直到现在，她依然活得很洒脱。

江游也在聆听着这个苦命人的倾诉。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忽然侧过头，说：“仙师，你和我说过出身寒微，从来都不是什么耻辱，我一直都还记得呢，你还记得吗？”

江游微微摇头，道：“不记得了，不过这话还真的有点像是我说的。”

他虽然很多都不记得了，但人却没变，江游依然认同着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