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分粮风波

那粒光点，在夜空中格外的纯金明亮，然后轻轻的没入了苏明媚体内。

这是……功德？

虽然很微弱，但苏明媚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它带来的一丝变化。

救下妇人与女婴，只是她见不惯这群禽兽欺凌妇女，甚至吃人作恶，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功德对修行也是有利的。

不曾有时间让苏明媚细想，那群逃荒的难民已经涌了上来，水泄不通的围住了车队，“求求贵人，发发善心，赏点吃的吧……”

那一张张被苦难与饥饿磋磨得蓬头垢面，近乎不成人样的脸庞，此时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的光芒，不断哀求。

难民们先前不敢讨求，是因为世家贵族看待平民如蝼蚁，他们这些人可能还没靠近，就会被护卫给射杀，被杀了人家可能还嫌弃你卑微低贱的鲜血弄脏了他的车驾。

不过，见到车驾上的贵人出手救了那妇人和女婴后，难民们便知道，这次遇上的贵人心善。

自然蜂拥而上的开始哀求。

这些贵人家里的粮仓都是黄金玉石砌成的，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富贵得流油，只要他们从手指缝里漏一点东西出来，就足够他们活命了。

难民众多，是车队人数的百十倍之众。

然而，这还只是苏明媚他们所见到的冰山一角。

苏明媚轻轻抬手，道：“翎风哥哥，分一些粮食给他们吧。”

她空间里储存的物资千亿，还有田地能源源不断产出土豆、红薯、大米、蔬菜，动物也是可以不断繁殖，孕育后代的。

这些东西恐怕吃上十辈子都吃不完。

苏明媚虽然也不是道德感多么高的人，但是自己坐拥富得流油的金山银山，却吝啬于拿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眼睁睁地看着有人饿死在路边……

她做不到。

夜翎风点了下头，让难民们排队领取食物，不得争夺哄抢，否则杀之。

说罢，他拔出了剑。

做善事，自然也得恩威并施。

如果一味慈善心软，过于纵容，未免叫难民觉得好欺负，生出别的心思，甚至仗着人多哄抢起来。

升米恩，斗米仇，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夜翎风碎雪剑一出，那些个水泄不通的围着车队眼睛都饿绿了的难民，见状都敬畏地看着夜翎风和他手中的剑，想起来方才那几个男子其中有人就是死在他的剑下，于是一个个都老实了下来。

难民们争先恐后地排成长队，期间有些拥挤与推搡，生怕自己排到后面了，就领不到那一份粮食。

不过，还有紫衣卫从旁协助维持秩序，倒是没有闹出乱子。

苏明媚借着夜色，将先前流放路上官兵派发给苏家的灰面饼子拿了出来。

苏家那时打猎有肉吃，就没吃这干巴巴的饼子，但也没浪费，全部被苏明媚拿了只布袋收集起来，放进了空间里。

别说，足足还有几大袋呢。

虽然这玩意儿吃起来没有味道，干巴噎人，但在闹饥荒的灾年，灰面饼子既能裹腹，储存时间也比米饭和面条长，用来赈灾再合适不过。

车队里本来有一辆三轮车是专程用来装粮食的，拉了满满当当一车，拿一块隔热布给盖上，众人的口粮都从里面拿。

不过，一百来口人呢，就算是一车的东西，也吃不了两天，弄出这么个拉粮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做样子。粮食变少了就由苏明媚偷偷补充上。

毕竟，也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苏明媚身怀神通的事。

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三轮车是贵妃和紫衣卫弄来的。

在旁人眼里，苏明媚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就算她说这些东西是她的，旁人恐怕也难以置信。

现在分给难民的粮食，肯定先从粮车上拿。

眼见着粮食被一袋一袋搬下车，转眼间满满一车粮只剩下一半儿，有人开始不乐意了，就是那范家父子。

“你们苏家倒是大方，把粮食分给这些难民了，我们自己吃什么？”

眼下天圣国各地都在闹饥荒，拿着银子都未必能买得到大米，粮比金贵，这苏家是失心疯了吧，竟然听一个小丫头的，把粮食都分出去！？

在范建看来，这些粮食中也有他的一份儿。

他不乐意分给这群贱民。

范桐也跟着点头，赞同他爹的话。

他吃得多，饭量大，把粮食分给别人了，他岂不是就吃得少了，要饿肚子了？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队伍中本也应该流放到北境，如今却蹭了车的犯人，听见范建的话，也跟着小声的附和道。

“就是，就是，现在恐怕到处都买不到粮食，咱们都是被抄家流放的，若还是从前簪缨世家那般的泼天富贵金山银山，施舍点也就施舍点了，现在这么做，可不是明智之举，你们苏家怎么能听一个小姑娘的呢……”

范家父子听见人心在自己这边，不禁自得一笑，觉得已经把群众的情绪煽动到位，粮食可以保住啦。

苏嫣早已经不把范家父子看作亲人，只拿苏明媚奉作神明，见范家父子俩又在作妖，甚至引起其他人对苏家的埋怨，小姑娘一截火红的鞭子甩过去——

“闭嘴！这哪有你二人说话的地方！”

苏嫣最近在跟紫衣卫中排行十三的暗十三学习武艺，暗十三是一位女子，擅长使鞭。

红罗鞭就是她赠予苏嫣的。

苏嫣根骨绝佳，进步很快，才学了月余，就已经小有气势。

再加上她跟范家父子有仇，自然不会留手。

虽然挥鞭的力气比不得高手，但对付范家父子这种酒囊饭袋，绰绰有余。

一道红罗鞭将父子俩脸上都抽出一道艳红的血痕，狠狠抽碎他们脸上计谋得逞的笑容！

范建吃痛的捂住脸，见到朝他动手的竟然是苏嫣，顿时怒目而视，“臭丫头，反了天了，老子可是你爹！”

范桐也是疼得呲牙咧嘴。

苏嫣小手上拿着的红罗鞭鲜艳似火，眸光冰冷，“我姓苏。”

言下之意——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爹。

“小嫣儿，女孩子家火气不要那么大，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哦。”苏明媚笑靥盈盈地拍了拍苏嫣的肩膀，让她退到一边，然后弯起了眉眼望向范建，“犯贱……范老大人是吧？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在我的队伍里煽风点火的呢？”

苏明媚将范建这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就像是在嘲弄着什么。

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是范建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竟然硬是生出了一种心虚的感觉来，“……这怎么能叫煽风点火呢，我分明就是说的事实嘛。”

范建气虚，声音就不自觉慢慢地变小了下来，“粮食本就剩得不多，这里面也有我们的一份吧，怎么能就任由你们苏家一人做主呢，好歹也得问问大家伙儿的意思吧？”

苏明媚眼眸轻眨，笑道：“你觉得粮食也有你们的一份？”

说到这，范建倒是又理直气壮起来了，“难道不是？”

他们都是被从圣京流放到北境的犯人，食物和水都是由官兵负责采买发放，虽然吃的不比从前的珍馐，但说句口粮有他们的一份，这话一点都不过分吧？

就算苏家在龙虎山灭匪和潼州山火中立了功，得到官差的看重，也不能所有事全听苏家的吧？

苏家可跟他们一样还是流犯呢。

苏明媚轻慢地点了下头，倒也不反驳，然后问：“嗯，有人跟他一样，也是如此觉得的吗？认为这些粮食是你们的，不应该分出去。”

没人说话。

但，苏明媚见到不少人脸上的神色跟范建如出一辙。显然心里是十分赞同范建的想法的，只是心有顾忌，没有说出来。

她一点也不生气，眉眼弯弯地笑道：“这样吧，赞同范大人的，就站出来，我可以把你们的粮食分给你们，不然，就可要分给这些难民了哟～”

女孩语气有几分俏皮。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乌黑漂亮的眼瞳闪过了一抹冰冷的色彩。

范家父子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他们要自己的粮食！

可不怕苏家。

怕就得被饿死。

之后，陆续有人走到范家父子身后。

一刻钟后，除苏家、紫衣卫、官兵之外，犯人中已经有半数的人站了出来。

“还有吗？”苏明媚的笑靥在夜色中越发明艳了，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问。

直到问了三遍，都再无一人站出后，苏明媚才轻轻一笑，抚了抚掌，将夜翎风唤上前来，道：“翎风哥哥，难民那边暂且等上一等，麻烦你先将车上粮食分给这些人。按照人数分，就算多分一些给他们也无妨，知道了吗？”

夜翎风抱拳道：“是，小小姐。”

苏明媚开口做了这个主，奇怪的是苏家竟无一人反对，就纵容这么一个小姑娘胡闹。

还说什么多分一些给他们这种话。

要知道这饥荒年里，粮食可比人命珍贵。

范建心头闪过一丝什么，但快得没有抓住。

算了，不管了，拿到手里的好处那才是实打实的。

范家父子各分到十斤大米和五斤面粉，加起来份量也算十分不轻了。

哪怕是小孩子，分得的粮食也跟成年人是一样多的，这样一来，他们就再没什么话可说。

范家父子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拿到手，范建扛着20斤大米，范桐拎着10斤面粉，两人领了粮食，表情心满意足的，就想回到原本坐着的那辆三轮车上。

结果，紫衣卫亮出武器来，不允许他们再上车，“滚。”

范建脸色难看，双目陡然望向苏明媚，问道：“你们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们上车？”

这么问着，范建心里已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苏明媚托腮笑道：“很简单啊，这是我苏家的车驾，我现在不想让你坐了，所以……”

女孩乌黑漂亮的瞳在夜色里流转着潋滟的光芒，比花瓣还柔软粉嫩的唇瓣，轻轻地吐出冰冷的字眼：“……带上你们的粮食，滚吧。”

领了粮食的人，上一秒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眼下听见苏明媚的话，顿时觉得手头的粮食变得跟烫手山芋一般棘手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车不让我们坐了？那我们岂不是又得走着去北境？”

范建心里顿时慌了，“就因为我们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粮食，你们苏家就不允许我们再乘车了？你们这是肆意报复，未免太过分了！”

苏明媚点了点头，露出雪白的贝齿，嫣然笑道：“是啊，我就是在伺机报复，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是女子，也是“小人”。

苏明媚赤果果的承认了。

反倒是叫指控她的范建哑口无言。

范建没办法了，只得看向能做主的人，“赵都头，您不会任由这苏家肆意妄为，公报私仇吧？”

可惜，他是找错人了。

赵峰已经带领兄弟入苏家阵营，决定效忠苏家与九皇子殿下，只有某些愚蠢之人才看不清。

赵峰道：“车是苏家的，他们的确有权利决定让谁坐，就连我也没办法管人家的私产不是？”

范家父子以及领了粮食的人，听见赵峰这么说，顿时心都凉了。

一时间场面闹哄哄起来。

本来心里也动摇过，但是见难民着实可怜，再加上相信苏家与官兵，最终坐在车上没动的人，见状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没有听范家父子的煽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再说了，那两位貌似……

一个是贵妃，一个是皇子殿下。

有这两位在，总不会缺少他们一口吃的。

苏家小小姐决定向难民布施粮食，心里也定然是有成算的，总不可能因为发善心把自己给饿死吧？

也就是范家父子与那些人看不清，被一点小利蒙蔽了眼睛，非得要闹，现在好了吧，全部沦为了弃子。

领了粮食的人个个脸色惊慌难看，“赵都头，难道你就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了不成？若是我们全部折损在路上，你恐怕也没有办法向朝廷交代吧？”

这话威胁不到赵峰。

赵峰轻蔑一笑，“灾难连连，路上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吗？”

再者，他既然已经向苏贵妃和九皇子投诚，就没想过再回圣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