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偏爱

翌日，天微亮谢汝就睁开了眼，其实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睡不踏实，转过头去看姜遇，却发现他已起身，正在穿衣服。

谢汝坐起来，姜遇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她：“吵醒你了？抱歉。”

谢汝摇头，下床为他继续穿衣，系带。

姜遇抬起手方便她的动作，缓声道：“本王今日下朝后需去军营一趟，午膳无需等我。”

谢汝点头道：“今日按例我需进宫参见太后与各宫娘娘，应是不在府上。”

姜遇一顿，谢汝已为他穿戴完毕。

他道：“本王听闻先生不喜宴会之闹，从不参宴。今日也无需破例。”

谢汝道：“没有。人行于世，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可以避免的。我只是能推则推，今日之宴是惯例，不可废。”

“这惯例是皇家惯例，本王是个异姓王，无需遵守，你是本王王妃，自也不必遵守。”姜遇退开几步，拿了一旁衣架上的缎裳，为她穿上。

谢汝想要阻止，却思及昨夜他说的话，便停了动作，却发现她的衣服竟是她之前未出嫁时爱穿的书生扮相，道：“我已嫁入王府，再着此衣恐怕不妥。”

“喜欢就好。”

谢汝低头微微一笑，真是个奇怪的人。

穿好后，谢汝道：“那总该去见一见，以免失了礼数。”

姜遇道：“随意吧。”

谢汝竟然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明明两人昨日才成婚。

两人同乘一舆进宫，他去上朝，她去后宫。

谢汝被人领着去了太后宫中慈宁宫，经人通报后，进入。

谢汝抬首，如今她是北遇王妃，不必再低首退让，可是她却宁愿低首退让，也不愿来到这里，可是北遇王散漫惯了，她却不能刚入门就“目中无人”，连皇家惯例都可以不遵守，这样不仅她会身败名裂，北遇王也会受人非议。

谢汝敛了面上的不自在，进入殿中，殿中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最主位的自然是太后，从两侧依次往下是皇后，四大贵妃，云妃、令妃、贵人等，圣上后宫佳丽众多，与先帝却截然不同。

她跪下行礼，起身坐下后，太后亲切地问候她嫁入王府的事宜，谢汝一一作答，见到她，一般都要夸夸她的事迹，众嫔妃只有陪笑的份，北遇王不似其他公侯纨绔，流连花丛。虽不守礼法，却潇洒肆意，玉树临风，更是北境战神，丰神俊朗，人人仰慕，他的王妃，注定是要遭人嫉妒的。

“王妃既嫁入王府，怎的还是原先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尚书之家，教出的女儿这般不识礼数？”说话的是云妃，阴阳怪气的，谁都知道，这个云妃与北遇王一同长大，自小便立志要嫁给北遇王，却被拒绝，又因家族缘故，嫁入了皇宫，心中不甘，委曲求全，今日她不为难谢汝，众人才会觉得奇怪。

她谢汝是全京城都敬称一句先生的人，受人尊敬，却被嘲“男不男女不女”，自是莫大的羞辱，谢汝不会，也不想去弯弯绕绕地去应付刁难，淡声回答道：“殿下说喜欢就好。”

云妃冷哼一声：“缘是拿殿下做借口，殿下不在，也不能任由你来随口胡说。”

谢汝不语，云妃气闷于心，又道：“怎的不说话了。”

谢汝在想，应该怎么做，是随性而为，还是顾全王府面子。

云妃又道：“难不成还是个哑巴？不知礼数便也罢了……”

“北遇王到——”内监一声长宣，殿内都安静了下来。

北遇王应当在上朝，怎的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众人正疑心会不会是内监看错了，就见一身朝服的姜遇出现在了殿门口，两相行礼过后，姜遇道：“本王想着先生，便来看看。”

太后笑道：“你们瞧瞧，这才多久，便想了。”

姜遇淡笑，道：“今日本王与王妃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完就走到谢汝身旁，拉起了谢汝。

太后道：“且慢。遇儿，离宫这些年，你怎么忘了，这之后还有个小宴呢，专为王妃而设。”

姜遇道：“本王记性不太好，还真忘了。无事，本王许久未遵规矩，散漫惯了，还请太后见谅。”

云妃不依不饶：“殿下不记得，可王妃是书香门第，可是记得的。”

谢汝正要说话，姜遇却先一步道：“本王听说，女子出嫁从夫，本王今日不愿先生出宴。”

太后自是不能多劝，只道：“王妃有事，自是不能久留，哀家可以放人，可遇儿啊，王妃，就应该要有王妃的样子，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姜遇道：“太后说的是，是本王的不是，当初本王对先生一见倾心，先生便是这身装扮，只想着喜欢，却没想过规矩，太后恕罪。”

众人气闷，他硬是将所有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能说什么？

姜遇见太后无话，便道：“遇儿告退。”

拉着谢汝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首道：“本王依稀记得这两日会有什么宴，可惜先生这两日都有事，就不能参加了。”

太后压着怒气道：“遇儿！”

姜遇道：“本王，是异姓王，非皇室宗族，太后，谨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身戾气尽散，似乎又变成了昨日那个温文尔雅又有点直白老实的姜遇。

谢汝知道，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却是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因为，她是他的妻。

真是奇奇怪怪。

姜遇握着谢汝的手，随后出了宫，谢汝也没问他为何不在朝上而出现在了慈宁宫，也没问他为何对太后看似尊敬实则不屑，他是什么样的，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不过，她不想去想，这比写诗著书难得多，人心算计，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愿再去想的事。

谢汝走得干脆，殊不知太后一众人气得摔杯子，见了笑话，众妃嫔连忙告退，唯恐殃及池鱼。

太后却敛了怒气，坐回原来的软玉榻上，大嬷嬷奉上新茶，低声劝道：“娘娘何必为此动气？北遇王的脾性您还不知吗？”

“哀家纵容他向皇帝讨了空屿，也纵容了皇帝赐了空屿，如今却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大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后为何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就连成婚贺礼都敷衍至极，三见皇帝而不得，今日又被北遇王当众摔面子，自是怒不可遏。

“把碧玉给哀家叫来。”

“是。”

出了宫门，姜遇扶她上了马车。待坐好，马车缓行。姜遇道：“北严这几日不太安生，似有大动作，陛下让我做好出兵准备。所以，这几日便不能留在王府陪你了。”

谢汝道：“无妨，国事要紧。”

姜遇欲言又止，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食指微蜷，道：“我们……方才成亲，本王便要出征，有些过于委屈你了。”

谢汝微怔，道：“无事。”

姜遇道：“本王的封地在青云十二州，但本王不在，恐你一人待不惯，我出征这时日，你便留在京都王府吧，可以继续之前你的事和任职。”

谢汝抬首微微一笑，道：“好。”

姜遇与她对视，略微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风景。

谢汝发现，别扭得可爱的这个人，居然会是北境之神，反差过大。不由得笑了笑，也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多久，便到了王府，姜遇没下来，直接去了城外军营。谢汝一个人回去，却发现陪嫁丫头枫玉并不在，一问才知是出去置办东西了。

谢汝没多问，便回了房间，想了想，又去了姜遇特地为她置办的书房，有些空，左右无事，便想将陪嫁的书册等物收拾置放。

这一收拾，就到了午膳时辰，枫玉回来了。

枫玉是她在尚书府的贴身丫鬟，可是她几乎不用丫鬟，所以也是个摆设，不过因为不能坏了规矩，便作为陪嫁丫鬟嫁到了王府。

枫玉听说谢汝在找自己，一回来便到了谢汝的面前，“先生，听说您找奴婢。”

谢汝点头，刚想说话却从枫玉身上闻到一股香味，有些熟悉，却一时说不上来，她暂时抛开这个纠结，道：“不错，我的那一箱字画去哪儿了？”

枫玉道：“是那些绝迹收藏品？”

谢汝点头，枫玉道：“哦，在后院，有些潮，奴婢便自作主张放到了檐下干燥一下。”

“潮了？”

“不是很严重，昨日没能保护好，请先生恕罪。”枫玉立马跪下。

谢汝没多说，只是转身去后院察看，枫玉低着头，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连忙跟上去看看。

谢汝已经把箱子都打开了，细细察看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对枫玉道：“以后要小心保管，找两个人帮我搬去书房吧。”

枫玉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