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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送礼的艺术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贴身的武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就在刚才,安北所的人从王府搜出了一大沓子密信,已经交给了钦差大人……”

伴随着“砰”的脆响之声,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在地摔的纷纷碎碎,坐在马宁远马指挥身边的那个千户顿时大惊失色:“密信?什么密信?”

“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密信,只是见到安北所的人从王府的地砖底下搜出了一大堆信札……”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事先没有发现这些个要命的信札?这下可好,前功尽弃呀……”一直以来都以为所有和谷王勾结的证据都已经被销毁,想不到还是被安北所的人给发现了,那个千户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一点点的血色都没有活像是死人的肌肤,只有双眸还在闪动。

其他的几个人同样惊慌失措,一个个如同寒颤般哑然失声,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首领——马宁远马指挥。就好像是一群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雏鸟正眼睁睁的看着满天翻滚的乌云,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惊雷在头顶炸响的那一刻……

“慌什么?”和这些已经被吓傻了的手下相比,马宁远马指挥则显得镇定了许多,他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那个贴身的武弁:“不要慌,仔仔细细的说下去……”

“安北所的人发现了一大沓子密信之后,就把那些密信带回到布政使司衙门去了……”

听完了贴身武弁的陈述之后,马宁远马指挥面色阴沉如水,始终用指关节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发出的那一连串有节奏的“笃笃”声,仿佛直接在众人心头响起,让人忍不住的悚然而惊。

作为本地重要的军事将领,这些人全都和谷王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现如今谷王府的密信已经被搜了出来,大家的身家性命全都危如累卵……

“大人,要是这位钦差大人把咱们写给谷王的密信交给朝廷,可就全完了呀,赶紧想想办法……”

“不要慌,不要慌。”虽然竭力做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但马宁远马指挥说话的嗓音还是显得有些沙哑:“现如今,那些密信还在钦差大人的手中,这就说明事情还有得挽回……”

“怎么挽回?”

“这位钦差大人也不是什么清官,刚才我亲眼看到他从谷王府拿走了不少的财物。既然他爱财……”马宁云已经打定了主意,嗓音立刻就变得洪亮起来:“那就好说了……”

只要这位钦差大人有弱点,那就不难对付。

“马大人的意思是……送钱?”马宁远手下的那几个将领立刻就明白过来:“我们这就是准备金银钱财等物,就算是用银子砸,也要堵住陈长生的嘴巴……”

“准备钱财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立刻去见他。”密信都已经送到陈长生手中去了,根本就来不及慢慢的准备金银钱财,这事必须要快,而且是越快越好,马宁远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断,毫不犹豫的说道:“来人,把我的那幅《牧牛图》取过来……”

最多只过了小半个时辰,马宁远就来到了布政使司衙门,来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

“马指挥?不必多礼。”陈长生似乎正在处理什么文件,见到马宁远到来,不动声色的把桌子上那些“信札”收了起来,但眼尖的马宁远还是看到了一小角……

就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陈长生故意做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大声的打着哈哈儿:“马指挥这么忙,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马宁远似乎显得非常从容,从怀里摸出了那幅《牧牛图》,笑呵呵的凑了过来:“适才在王府的时候,见到钦差大人对于南宋四大家的书画颇有兴趣,刚好下官有一幅家传的《牧牛图》,特意拿过来给方家共赏……”

“原本以为马指挥是一介赳赳武夫,想不到竟然还是个醉心书画的斯文人。”陈长生似乎对这幅《牧牛图》很有兴趣的样子,仔细的观看着这幅不到两尺的横轴画卷。

这幅《牧牛图》在南宋中期夏圭的作品,笔法极其简练,仅仅只用了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牧童骑牛的图画,尤其是那个躺在牛背上的小小牧童,憨态可掬传神极了。

仅凭这样的绘画功底,一眼就可以看出绝对是名家作品,这样的东西一般人仿不出来!

“那夏圭与马钦山齐名,史称南宋四大家,卑职素来就将这幅家传的古画视若珍宝,原本以为这就是他的真迹,近些年来却有些怀疑了……”马宁远笑呵呵的所到:“众所周知,夏圭的画作最讲究的就是‘墨作双勾’,以笔法老道苍劲质朴为特点,下笔果断用墨淋漓。这幅《牧牛图》确实是轻勾淡染气韵清幽,虽然绝非凡品,但似乎和夏圭的画作有些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后人托名伪作,所以才拿过来让钦差大人帮帮掌掌眼……”

拿来送礼行贿的东西,尤其是给钦差大人行贿,怎么可能是伪作呢?

马宁远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个委婉的托辞罢了。

“对于书画,我也只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真的看不出这幅《牧牛图》的真伪。”

马宁远呵呵一笑,脸上满满盈盈全都是谀笑的表情:“鉴赏古人字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钦差大人就慢慢的赏析好了。卑职知道钦差大人忙于公务日理万机,不敢耽误大人的正事,且先告退……”

马宁远留下了这幅《牧牛图》就要走,当然是把这幅名家书画送给陈长生的意思,但陈长生却不领情:“这幅画虽然好,终究是马指挥的家传宝物,留在我这里……万一有所损毁可就说不清楚了,马指挥还是带回去吧……”

听了这句话,马宁远就知道陈长生已经拒绝了他的“贿赂”,足以说明这件事非常非常的棘手。

马宁远当然不会就这么走掉,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做出一副“不大好开口”的样子,目光游离的看了看房间里的那些人。

陈长生随即摆了摆手,对房间里的那几个书吏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支开了所有人之后,房间里只剩下陈长生和马宁远二人。

“左右再无闲杂人等,马指挥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马宁远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倒在陈长生的面前。

按说,陈长生就应该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出几句“马指挥这是为何?”“马指挥快快请起”之类的客套话,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看着马宁远……

“钦差大人,卑职在长沙为官,平日里难免和谷王有所接触……卑职真心不知那谷王阴藏谋逆之心,少不了有些失察之过,还望钦差大人帮忙周旋……”

“失察之过?”陈长生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札”,又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马指挥,你说的可真轻松啊。带兵围困布政使司衙门,这也是失察之过?”

按照马宁远的说法,他根本就不知道谷王要造反,所以才遵从谷王的号令,这就是他说的“失察之过”

失察,仅仅只是一个过错,说破了天也就是重大过失而已,连犯罪都谈不上。

作为谷王手下重要的成员之一,而且他还有带兵围困布政使司衙门的“犯罪事实”,怎么可能一句轻描淡写的“失察之过”就可以避重就轻遮掩过去?

马宁远知道陈长生绝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他也没有那么天真。他不住的朝着陈长生磕头,磕的脑门上都是乌青一片:“卑职上有古稀父母,下有嗷嗷待哺之幼子,一家老小三十余口的性命,全都在钦差大人一念之间,万望钦差大人高抬贵手,赏卑职一条活路……”

“高抬贵手?你说的可真轻松啊,附逆这种事也是可以高抬贵手的吗?”

“附逆不附逆的,还不是钦差大人一句话的事儿?”马宁远马指挥弓背哈腰眼如弯月,极尽阿谀讨好之能事:“钦差大人说卑职是附逆贼,卑职就是附逆。钦差大人卑职是失察,卑职就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卑职一家老小三十余口的性命,还有长沙府一应官员的身家性命,全在乎钦差大人一言而已。”

“你攀附谷王图谋篡逆,这不是附贼还是什么?你和谷王往来的信札就在我的书案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陈长生先是厉声呵斥了他几句,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但若真的把打你个谋逆的罪名,实实的也有些可惜,毕竟你曾两次参与北伐,先是血战金山,又奔袭七百里大战瀚海,确实战功赫赫,也是有功于社稷的。但这附逆的罪行……”

陈长生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那副《牧牛图》,脸上挂着非常为难的表情:“可不大好办呀。”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陈长生说的是“不好办”,而不是“不能办”,虽然仅仅只有一字之差,但含义却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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