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旨意与继承人

——成婚？

这种事关终身的事情是可以如此轻描淡写提出的吗？

更何况……我看的分明，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没有一点发自真心。

五条悟一只手撑着头，他言笑晏晏，话语却那么不近人情：“我没开玩笑啊。”

“如果五条家的家主夫人是十影法，那么皇室给的重视就会更多，不是吗？”

“而且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你连姓都是五条，嫁给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许是因为阶级束缚，又或者是时代观念，身不由己的事情做的多了，反倒觉得这才是正常。

所以明明不喜欢，五条悟依旧可以因为家族利益而提出与我成婚。

“我不愿意。”我摇头。

而长发的家主扇子一合，轻轻地、温柔的、带着无限缱绻的语调，眼底却毫无波澜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说：“你会愿意的，对吗？”

“不要。”

“五条况雾五条况雾……你可是我捡回来的，一点贡献都没有为家族做过，却得了五条的姓氏，真过分。”

我：“你大可以让我去禅院家。”

“去禅院家有什么好？”白发家主挑起一缕面前人乌黑的发丝，在手指之间缠绕、解开、缠绕、解开，整个人慵懒无比，百无聊赖。

他细数着去禅院家的各种劣势。

“你去到禅院家，然后先是被欢天喜地招待一番，给你极高的待遇，然后那群老头子就会让你把姓名改回来。”

“改回来之后，你紧接着就要给家族嫡系诞下子嗣，因为你是十影法。”

“也许你的丈夫会是禅院家这一任少主，这样你也可以成为家主夫人，但是禅院家可比我们五条家极端很多，家主会娶很多妻子的。”

“万一你嫁去禅院，你丈夫又搞出几个妻妾或者私生子，那可不太好过。”

他循循善诱：“所以，还不如和我成婚。”

“我可不会娶那么多妻妾，也不会在外面乱搞私生子。”

我面无表情：“你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和未来才想要和我成婚，但是没有一点感情，不觉得很不舒服吗？”

“还有，会经常去看花街名伶的人，我不觉得不会乱娶妻妾。”

“你把五条这个姓氏看成什么了啊？”五条悟轻蔑道，“妓身份低微，哪里能成为五条家主的妻妾。”

更何况，他每次都是借着这个去花街听曲的名义和禅院恭人去喝酒，好吧，只有禅院恭人能喝酒，他一般坐在旁边吃点心。

毕竟只有家族长老以为他去花街，是有可能搞出什么子嗣来的，才会不加管束、甚至欢天喜地让他出门放松精神。

但五条悟身份尊贵，自尊心还很高，这种事实是断然不可能说给人听的。

我沉默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这就是最大的不对。

“我不会去随你觐见皇室，也不会嫁给你，我能为你做的，只有为你收尸。”

我以为他会就此死心。

但事实上，也许是五条悟本人已经习惯了身不由己，被家族长老安排的任务太多，虽然他本性不爱受到束缚，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束缚。

他可以去酒楼，但是不能喝酒；可以逛花街，但是必须想办法有后嗣；可以不管家族事务，但是必须保证家族强盛。

看似自由，实则很不自由。

于是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是如此，还给我分析嫁给禅院或者嫁给五条的利弊，但是这不是问题本身。

问题本身是，他认为我也应该有所“束缚”，而我并不想要、也并不能够和这个时代有过多交集。

——这只是一场考核罢了。

是宇宙意志的考核，是我改变后世结局的方法，是我编织世界线能力的实施场地……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想要回到后世，见到记忆中的“五条悟”。

＊

五条悟去见皇室之前，我的耳边一直很吵闹，全是五条悟灌输的嫁娶洗脑包，试图让我松口。

如此烦了几天，在他休整好，给皇室递送的帖子也得到了肯定回复以后，他终于出发了。

我以为成婚这件荒唐事大概不会再被提，结果没想到，加茂家居然趁五条悟还没有回来时，来者不善地递了拜帖。

还指名道姓、目的明确地要见我。

来人一见到我就施了一礼，笑吟吟地说：“五条夫人，初次见面，我是加茂真。”

五条夫人？

我皱皱眉头：“我不是。”

“那，禅院晴子小姐？”他从善如流改口，“不过也快了，赐婚的旨意两天之内就要传达过来，恭喜。”

……赐婚的旨意？

五条悟说的？！！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愤懑，加茂真紧接着说：“五条家主昨日在觐见时，可是全程都没有提过您的事情，妄图藏起禅院家的十影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的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妙来。

“所以，我们帮了您一把。”他说，“我们把您被五条悟软禁的事情说了，禅院家也十分愤怒地揭发了五条的罪行，虽然赐婚这个结果略有意外，但是您自由了。”

我：“……什么？”

且容我缓缓。

依照加茂真的概述，当时的情景大概是这样的：

五条悟没有在觐见皇室时说明十影法的存在，因为他想要在之后迅速与十影法成婚，到时候二者绑定，皇室只能捏着鼻子重视五条家。

而加茂家和禅院家很“巧合”也去了，于是加茂家“状若无意”地把我在五条家的事情“加工润色”了一下。

然后禅院家顺势而为，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家的“禅院晴子”小姐是怎么被五条悟软禁，甚至还用手段给迷惑了神智，他们去了几次都没把人劝回来。

最后二家一通抨击，总结到：五条悟居心不良，一定是想要悄悄结合十影法生下天赋强大的后嗣，威胁皇室的地位。

虽然很扯，但是坐于上首的天皇大人非常在乎这一点，于是相信了。

也是，适当的强大可以得到重用，但是过分的强大，尤其在是君主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容易引起猜疑。

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个家族的弹劾。

我心情复杂：“然后呢？”

这种情况下，君主应该会大怒吧。

我这赐婚又是怎么回事？

加茂真的笑容僵了一下，他颇有些咬牙切齿：“没想到五条家主这么不要脸……咳咳，巧舌如簧。”

“他居然说他和晴子小姐你两情相悦！哈！”

当时五条悟被两家弹劾，一点不慌张，只是面色略有点羞赧——羞赧！天知道当时传消息的侍卫脸色有多奇怪！那个五条悟居然会露出羞赧的表情！

然后顶着一众显贵的诧异目光，那个人大言不惭地说：“其实我和况雾两情相悦，她是自愿不求名分来到五条家的，连名字都改了，五条况雾。”

加茂真想，如果不是怕殿前失仪，禅院家的长老只怕会指着五条悟的鼻子大骂无耻之徒。

但是当时禅院家的人憋了老半天，在那种场合，只能吐出一句：“那毕竟是我们禅院家的晴子小姐，无故失踪我们也不知情。”

“五条家主这么做，实在不合礼数。”

就差把“把人还给我们”写在脸上了。

他们甚至不能说出那是“十影法”，因为隐瞒君主的暗自强大会招惹君主怀疑，这个道理不仅在五条家身上适用，在整个御三家都是适用的。

皇室又会不会想——禅院家往年都没说过自己有十影法，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已经到了嫁人年纪的禅院晴子，是否能说明禅院家在秘密筹谋什么呢？

偏偏禅院晴子这个身份……早在多年前就死了。

所以事情就演变成了——

五条悟藏了禅院家的“晴子小姐”一件事被加茂家捅破了，五条悟不能通过悄悄同“晴子”成婚来迫使皇室重视，而禅院家想要回“晴子”却不能说明她的术式，以免招致怀疑。

加茂家另有谋算，不完全为皇室做事，所以也不会告知皇室所有事情。

因此，坐在上首的天皇以为，这只是一件不合礼数，但说大不大的小事。

禅院家赌天皇更在意礼数，所以不会容忍这种私自囚禁别家女眷，甚至还让人该姓名的过分情况，于是自信开口，恳请天皇主持公道。

天皇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五条悟发话了：“不合礼数？那让这件事变成合理的就行了。”

“反正我们两情相悦，我就斗胆向天皇大人求一个旨意。”

禅院家立马急了——那不还是把十影法送给五条家了？这可不行！

于是急中生智：“不行！晴子小姐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嫡系！是要继承家族的！怎么可以做别人的附庸！”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过也没有用了。

顶着天皇诧异的目光，那个禅院家的长老硬着头皮开口：“虽女子继承家族不合礼数，但是晴子小姐的血统最为纯正，如若让旁支继任家主，则更不合礼数，所以实乃无奈之举。”

天皇看向禅院家的目光都怜悯了不少。

＊

加茂真说：“您现在尚算自由，因为天皇思及您还有家族继承，所以降下的婚约仅仅只是让你们基于平等。”

“平等关系，您不是他的附庸，他也不能让您成为助力。”

我不明白：“但有这一层关系在，五条家和禅院家极容易联合，加茂家为什么要促成这件事？”

加茂真微微一笑：“我想，您一定不是和五条家主两情相悦的晴子小姐，对吗？”

“虽然很不好意思——”他突然凑近，用极微小的语气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安插在五条家的暗探有传消息，我可是清楚得很，您一直盼着五条家主死呢。”

“而我，是来帮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