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神索俸

“报！”

“启禀陛下，逆臣贼子魏轻侯已然伏诛，被十大高僧烧杀于风波亭内！”

“是吗？”

“好，很好！”

闻言，已经回到宫中，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女帝，听得禁军将士的奏报，也是不禁微微失神。

是突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木然想到，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但随即，就是反应了过来，望着下方空荡荡的大殿，咬牙道。

“不！朕没有错，朕不会错！帝王之术，在于平衡，老师，记得吗，这还是你教我的！”

“所以，老师，别怪朕无情，自古帝王皆无情也，你已经成为朕前行路上的绊脚石了，不杀你，朕将永远无法平衡朝堂局势，也永远无法亲政！”

“更何况，只有你死了，阴廷神灵才会重新归于朝廷统辖，从此，朕不仅是人间的帝王，也是阴廷神灵的帝王，这是堪比古之三皇五帝的不世功绩，从上古以后还没有那位帝王能做到，朕将是这旷古绝今的第一人！”

“所以你等着看吧老师，早晚有一天，朕会做出远超你的功绩的，那时，不管是天上地下，还是凡间阴廷，都将永远臣服于朕的脚下，我大虞，万古长存！”

说到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后，女帝是突然闭着眼问道。

“对了，魏贼的尸首呢？”

“启禀陛下，已被无量业火烧成了一地劫灰。”

“一地劫灰？”

“没错陛下，只不过临死前，那魏贼还在佛钟之内，刻下反诗一首。”

“反诗？是什么？”

女帝是瞬间睁眼问道。

就见礼部尚书和珅是慌忙跪下道。

“启禀陛下，那魏贼竟然在佛钟内写下什么‘三十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水泛含龙日，认取香烟是后身’，此举分明是在诅咒陛下你啊，所以还请陛下将此逆贼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认取香烟是后身？”

低吟了一句，虽不解其意，但过往种种再次浮现，念在仅存的最后一丝师徒情谊上，女帝还是咬牙道。

“罢了，一个死人的诗句何足惧哉？若真如此，倒还真让人以为朕怕了他了，便如他所说，将他的骨灰葬于后山初遇先帝的那棵歪脖子树下吧，再为他立一块碑，也算褒奖他这些年来为国尽忠了。”

“毕竟魏贼虽然有罪，但也于国有功，如此，也算功过相抵了。”

“陛下宽仁，但不知碑上该如何刻文？”

想了想，眺望着远方，女帝是幽幽一叹道。

“不刻一字，无字碑就好，是非功过，交由后人去评说吧。”

说罢，便是转身回了内廷。

——

不周山脚下，一座无名小山村内，随着护国帝师魏轻侯被烧杀于风波亭内的消息传出，是举国震动，天下皆惊。

可与一众官员士绅，世家豪族弹冠相庆不同的是，全天下的百姓，皆是失声痛哭，身穿缟素，送别这位才情无双的护国帝师。

并将他的画像制成桃符，挂于门上，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更有甚者还为他制作长生牌位，日夜供奉，包括这座无名小山村也不例外。

是在村长牛二的带领下，家家披麻戴孝，于村头的祠堂里建立牌位，祈祷供奉。

因为就连他们这座偏远的小山村，都受过魏轻侯的恩惠。

因为不周山中多猛兽，甚至出妖邪，有不少厉害的大妖，而他们居住在山脚，平日里就靠打猎为生。

可他们这些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山中这些洪水猛兽的对手。

以前是靠供奉神灵，帮他们驱赶走那些厉害的大妖，留下一些较弱的野兽给他们打，可就算如此，还是有村民经常死于各种毒虫猛兽口中。

因为山神并不是时时显灵，而且，供奉山神时，每次打回的猎物都要上供五成给山神，此外还要交纳三成给官府，他们留下的连两成都不到，日子可谓是过得相当凄苦，村子里每年都有人死于饥寒交迫。

直到魏轻侯出现这一情况才彻底改变。

十年前龙场悟道后，他是悟出了人定胜天的道理，觉得真正的太平盛世，不是依靠所谓的神灵，而是天下百姓人人如龙。

他也是这样做的，是直接开始强势的封禁各地神灵，将他们定为邪神伪神，不准老百姓们再私自供奉了。

并广开学堂，开民智，启教化，让所有的百姓都可将家中未成年的子女送去学堂免费学艺三年。

喜欢文的就学文，喜欢武的就学武，连他们这些出身低微家境贫寒的猎户子弟都不例外。

是个个都去武备学堂学了一两门厉害的武艺，终于能靠自己的实力打猎了，不再需要神灵，即使遇到厉害的猛兽也不怕。

要知道以前他们这些普通人想要学习到珍贵的武艺，几乎不可能，除非去世家豪门为奴为仆，才有一线希望。

可现如今，在他这位护国帝师的政令下，却人人都有机会了，武艺再也不是那些高门大户欺压他们的私藏，再普通的农户弟子也有机会学习。

甚至极其优秀者，还可以报考武院，做将军做大官，拥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性。

包括他们打来的猎物，也不用再供奉给神灵了，除去上交给官府的三成赋税外，自己能留下大半，村子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起来，再也没有饿死过人，因此怎能不对他这位护国帝师感恩戴德呢？

却不想他今日却被女帝给冤杀了。

他们当然不信魏大人会是什么贪官，会是什么奸臣，都觉得他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大人了，但可惜，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因此泪眼婆娑之下，村长牛二是带领着村民在牌位前再度烧了一把纸钱道。

“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是忠臣，是被奸人陷害的，还请你一路走好啊，以后逢年过节我们都会来给你烧纸钱的，还请你保佑我们村子平平安安风调雨顺啊。”

可就在村长牛二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一旁早已被捣毁多年的山神庙内，一尊泥塑雕像是突然炸开，紧接着，是从里面钻出了一道人影，仰天长啸道。

“哈哈哈，魏轻侯那逆贼终于死了吗？老天开眼啊，可憋死老子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啊，老子终于又可以重新出来享受香火了啊，哈哈哈哈！”

“山……山神大人？”

当即，见到这道突然从山神庙中炸出的人影，已经五十多岁的村长牛二也是面色一骇，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般，无比惊骇的道。

就见这形同侏儒的黄皮山神是瞥了他一眼后，冷笑道。

“哟，没想到你这小老儿还记着我啊，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拿肥鸡美酒出来孝敬老子，是想老子驱赶猛兽下山灭了你们村子吗？”

“不……不是，山神大人，你不是已经被魏大人……而且，魏大人有令，不准我们再供奉山神了，否则就……”

“狗屁！”

当即，这黄皮山神是大怒道。

“你是想说老子已经被那魏轻侯给杀了是吧？狗屁狗屁！老子是神灵，神灵怎么可能被杀？”

“倒是那魏轻侯，才是大逆不道不敬神佛的逆贼，还好你们女帝开眼，懂得敬畏神明，提前将他给灭杀了，不然等更厉害的神明降世时，你们大虞迟早亡国灭种！”

说罢，一眼瞥到祠堂里村民们供奉着的魏轻侯的牌位，这黄皮山神是愈发跳脚道。

“好啊，你们不拿肥鸡美酒来供奉老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供奉这个逆贼，反了反了！”

说着，这黄皮山神是大怒着跳到供桌前，三两脚将牌位踢翻，然后自己坐在上面，一把抓起桌上的肥鸡美酒大吃大喝，一边对着下方的村民痛骂道。

“真真岂有此理，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枉老子以前还那么煞费苦心的保佑你们，没想到竟这般对我，气死老子，今年，不，三年内你们村的供奉加倍，不然老子就驱赶猛兽灭了你们村子！”

闻言，牛二是吓得喏喏着不敢说话，以前被神灵统治的记忆开始重新涌上心头，让得他根本不敢反抗。

但村子里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却不管这些，是大怒的走出来喝骂道。

“住手，不准你对魏大人无礼！”

“对，快从供桌上滚下来，这些贡品不是给你的，再不下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哟，长本事了是吧？”

见此，这黄皮山神也是怒极反笑道。

“看来老子离开太久你们这些小娃娃还真忘记老子的厉害了啊，以为学了点皮毛武艺就能像那魏逆贼一样弑神了是吗？”

“也好，今天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还真不知道本山神的厉害了，就拿你们两个小娃娃来杀鸡儆猴吧！”

说罢，就见这黄皮山神是直接扔掉了手中早已啃得光秃秃的鸡架子，猛地朝着两个少年暴冲而来。

而村长牛二也是大骇，他当然知道神灵的可怕，是忙焦急的大喊道。

“山神大人不可，我们愿意供奉，愿意供奉，孩子们快逃啊！”

可已经晚了，就见这黄皮山神是瞬间冲到了两个少年身前，在他们猝不及防的目光下，猛挥双拳道。

“现在才知道后悔吗？晚了！”

“砰！砰！”

话音落下，直接就是两拳将两个少年给狠狠砸飞，狼狈的撞进了后方的院墙中，已然胸骨尽碎，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凶多吉少了！

“啊！孩子，我的孩子！”

两个妇人见状，也是发了疯一般的冲过去，抱着两个已经生死不知的少年嚎啕痛哭起来，而其他村民则全都是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是心中仓惶的想到。

难道在魏大人离开后，以前被神灵统治的日子，又要重新回来了吗？

而也就在他们仓惶想着间，突然，村寨的大门是被人一脚蛮横踢开，接着是闯进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猛敲铜锣道。

“收税了收税了，朝廷决定，即日起重新供奉神灵，由朝廷统一组织，不过朝廷宽仁，今后你们的赋税和神灵供奉一起上交，只用交七成，人呢，都死哪去了？快出来交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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