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在找死

听得魏轻侯竟然询问她值多少银子，就见这眉心烙印着梅花，面容有些阴沉狐媚的女子，是不由冷笑了一声后，伸出了一根手指遥望着他道。

“不管你信不信，至少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没错！”见得魏轻侯一脸惊讶的样子，这梅花女子是越发傲然了。

因为公子当初买下她时，就花费了一千两银子，而那时，她还不过是个粗俗不堪的野丫头而已。

这些年来，经过公子的悉心调教后，她是越发的风韵成熟了，一扫以往野丫头的粗俗。

所以这价格，自然是要翻上十倍不止。

毕竟公子曾经说过，以她现在的姿色和风韵，是比那闻名天下的扬州瘦马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是他这些年来，调教的最出色的一件作品了。

因此她也是与有荣焉，莫名有种人上人的高贵感，自然是瞧不起魏轻侯他们这种闯荡江湖的江湖泥腿子了，尤其是她身旁那相貌平平还粗俗不堪的野丫头。

就算她曾是魏国公府大小姐的婢女又如何，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哪能比得过她？

连一众看热闹的江湖中人都是为之动容，纷纷咋舌出声，因为我滴个乖乖，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样值钱。

看来这薛府不愧是益州一等一的豪门大户啊，区区一名婢女就价值万两，委实不可小觑。

那薛应别的本事不说，单是这调教侍女的本事，就是一等一的，都不比那扬州专门调教瘦马的老鸨子弱上多少了啊。

因为就算是她们精心调教出来的瘦马，恐怕也就值这个价吧，实在是惊人了。

要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都是跟随帝师大人从那个战乱年代走过来的，那个年代，人命哪值什么钱啊，真的跟草芥差不多，是任人宰割的，寻常女子落在路边，都没人多看一眼的。

没想到才过了区区十来年的太平日子，就变得这般值钱了啊，一万两，可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毕竟别说是一万两，就是一两银子，都足够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江湖客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好长时间了啊。

并且他们大多数人，就算奔波劳累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的。

却不曾想这个天文数字却仅仅只是这些世家豪门的公子哥们一名婢女的价格，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他们这些闯荡江湖的泥腿子，与这些世家大族的差距，果然不可想象。

唯独魏轻侯身旁的徐妙云，望着那满脸傲然自得之色的梅花女子，是不屑出声道。

“切，我还道多少钱呢，才区区一万两银子吗？不过是本姑……不过是以前我家大小姐买一两雾山云茶的价格，不过如此嘛。”

“而且我看你这婢女的姿色也就那样，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殊不知就和那杯中茶叶一样，可能只是头几泡让人喝着新鲜，等喝到无甚滋味后，便会毫不留情的被人倒掉，换杯新茶，毕竟总有新茶胜旧茶嘛。”

“还真以为会有人整日抱着杯泡倦了的茶叶流连忘返啊？岂不是味同嚼蜡，这就是你身为婢女的命运，知道吗？连杯茶叶都不如，还引以为傲，也太可笑了。”

当即，听得徐妙云如此说，这梅花女子的脸色也是瞬间阴沉。

望着眼前这名相貌平平，却无比牙尖嘴利的女子，她是声音冰寒的道。

“那又如何？总比你这等姿色平平，连充当茶叶都不够格的野丫头好吧？呵，我倒是高看你了，别说是当茶叶了，恐怕就连上台面的资格都没有，看着就让人恶心反胃倒胃口，还真以为有人会调戏你吗？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你……”

瞬间，徐妙云是再度气得大怒，有心想要把脸上的面皮撕掉，和她比一比到底谁更漂亮，毕竟她美人榜上第三的排名，岂是她这种庸脂俗粉可比？

不过想了想，又是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她们徐家现在正是朝廷钦犯，一旦暴露身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遭受朝廷无休止的追杀的。

她现在以一个曾经徐家大小姐丫鬟的身份闯荡江湖还好，毕竟没人会跟她这样一名平平无奇的小丫鬟计较，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只当她是无关紧要的漏网之鱼，不去管她。

可一旦她暴露本来身份的话，那可就不同了，说不得连周围这些本来还心向着她们的江湖中人都会瞬间叛变，抓她们去报关官请赏的，从而说不定也能获得价值一万两银子的丰厚赏银啊。

而一旁的魏轻侯，见得她俩在那争锋相对的气呼呼斗嘴，也是不禁再次无奈苦笑起来。

想当年，他之所以推行男女平等，就是不想让这世间女子，再沦为男子的附庸了，尤其是还物化自己啊。

毕竟当年，在那乱世里，许多女子真的就是一件物品而已，可以随时用来交易，甚至是食物，是拴在舂磨砦旁的两脚羊，真的是以斤两来计算的，比草芥还不如。

所以他前世所做的大半努力，便是不让这些女子被物化，被当成两脚羊了，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而不是一件物品，被多少多少金钱来定义。

可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是有这种女子啊，她们是心甘情愿被物化，并且好似还引以为荣，沾沾自喜，觉着就算是当奴婢都还比别人高贵一般，这是为何？

是他所做的努力错了吗？

难不成真的有些人跪久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一时间，他是心中苦涩的这样想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一旁气急败坏的徐妙云，气呼呼之下，也是忍不住再次反唇相讥道。

“呵，我就算长得貌丑又如何？可至少我活得堂堂正正，总比你要给人为奴为婢还沾沾自喜的强。”

“想当年帝师大人平定天下后，是颁布政令让你们这些曾经为奴为婢受人欺压的女子都能去官府脱去奴籍，重新堂堂正正的做人，官府也自会帮你们找一份活计，不管是聘用还是做工都可以，虽然是活的苦点累点，可总比你这样给人为奴为婢强吧。”

“便连女帝那么反对帝师大人，都依旧强势的延续了这一政策，让你们女子当自强，可你今日却依旧心甘情愿的给人为奴为婢，当一名婢女，简直可笑，说我上不得台面，也不知究竟是谁上不得台面，你爹娘生你，就是为了给人做牛做马当婢女的吗？”

“有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不做，偏要自甘堕落低人一等的当奴婢，还不是贪生怕死贪图安逸？”

“而且说的好听是给人红袖添香的侍女，可说到底，不过是用来给人当待客之道的玩物罢了，真当本姑娘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吗？你们这些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不就喜欢玩这个吗？相互赠送侍女来附庸风雅，还谓之风流，我呸，简直下流不堪，也不嫌恶心！”

“你……你……”

瞬间，听得徐妙云如此说，这名女子也同样气得大怒，因为这的确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虽然说是公子的侍女，但并不是唯一，因为像她这样的侍女，公子还有四个，分别是梅兰竹菊，她只不过是其中的梅而已，所以并不如何珍惜。

也的确会将她们送给其它来府上做客的世家豪门的公子哥们把玩，当成一件待客的玩物，所谓的红袖添香也不过是暖暖床而已，要想方设法的博取客人们的欢心，才会让公子高兴，这也是这些权贵公子们一贯的待客之道。

所以虽然平时看着风风光光，衣食无忧的，但其中艰辛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算是被徐妙云戳到痛脚了，真的与那青楼里的女子相差不多，甚至还有所不如。

因为青楼里的姑娘，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客人，还可以推脱不接，甚至，一旦混成了头牌，还可以自己挑选客人，非真才实学者，连上前打茶围的资格都没有。

而她们，接待的不过是一群好附庸风雅的权贵公子哥而已，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也没挑选的资格。

一旦公子发话了，那么这个人不论老幼，不论美丑，不论多么恶心，她们都必须要接待，还必须要想方设法的讨对方欢心，任由这些世家豪门的权贵人物折腾她们。

不然，一旦这些权贵人物有半点不如意，就是轻则谩骂，动则拳脚相向，也算是苦不堪言。

她当年也想过逃离这种生活的。

所以在帝师大人平定天下强势推行各地豪门世家府内的奴婢都可以去官府消除奴籍，重新做人，且不得阻拦时，她也一时兴起的跑去官府落了民籍，本想着以为能从此堂堂正正的做人的。

当时的官府也还算清明，在帝师大人的严令下，并没有歧视她们，是给她们这些脱了奴籍的女子重新安排了工作，让她们可以自食其力了。

就比如说她，是把她安排在了一处蜀锦的绣衣坊工作，不仅食宿全包，每月还有二钱银子的工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可她仅仅只待了三天便呆不下去了。

首先是她觉得绣衣坊的工作太苦太累了，整日绣衣，不过一天，她的纤纤十指便磨出了水泡。

要知道以往她在薛府当公子的贴身侍女时，哪吃过这种苦啊，不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相差不多了，还有仆人使唤，也勉强算得上是千金大小姐吧，这种落差感实在太大。

其次，绣衣坊的伙食也很差，都是粗茶淡饭，哪比得上她在薛府的锦衣玉食啊。

包括工钱也很低，每月才仅仅二钱银子，连她买一条裙子都不够。

要知道以往她当侍女时，只要能讨得这些世家公子的欢心，哪怕随手打赏一次，都不止这个数啊，抵得上在绣衣坊辛辛苦苦绣衣好几年了。

最后，绣衣坊工作的也大多都是一些三四十岁的老嬷嬷，市侩刻薄得很，还粗鄙不堪，她实在呆不惯，有种从云端跌落凡间的感觉。

毕竟以往她梅花姑娘也算是混迹权贵阶层的，虽说这些权贵高门的公子哥们大多都没什么真才实学，只是附庸风雅而已。

但就算是附庸风雅，好歹也算风雅吧，总比整天和这些粗鄙不堪的妇人呆在一起的好。

因此过惯了这种上层人的生活，也习惯了每日锦衣玉食的她，实在不习惯这种每天粗茶淡饭，毫无生趣的普通人日子。

她也觉得自己就应该过那种上层人的日子，陪在那些权贵高门的公子哥身边吟诗作赋，哪怕就是暖暖床也好啊，绝不能与这些粗俗不堪的升斗小民为伍，那会降低自己的身份的。

于是仅仅三天，她便辞去了绣衣坊的工作，重新跑回了薛府，跑回了公子面前，跪求他再次收留自己，她甘愿一辈子为奴为婢，侍奉在他身边，再也不跑了。

而公子也不计前嫌的再次接纳了她，重新将她留在了身边，让她继续当一个红袖添香的侍女，尽管平日饮宴时还是会安排她来招待那些权贵公子哥，可她却已经习惯了，并不介意，也不觉得丢人了。

毕竟这好歹也算是上层人的生活啊，又岂是那些整日粗茶淡饭粗俗不堪的平民百姓可以理解的？

恐怕他们就是一辈子都吃不上一次燕窝鱼翅这些山珍海味吧，而她，只需要陪在这些权贵公子哥身边，讨讨他们欢心，便可以整日吃到了，多好？

是他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啊！

这也是这些权贵人家约定俗成的默契了，安排侍女来陪侍客人，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反而习以为常，因为对他们来说，还是并未如何将魏轻侯的政令放在心上，而只当这些女子是件寻常物品而已。

别说是用来陪侍了，哪怕是用来赠送，都是极其稀松平常的，毕竟他们养这些侍女的本来目的，就是如此的。

毕竟你魏轻侯说朝廷命官不得逛烟花柳巷之地，那我们自己养一群女子来招待总可以了吧？

只是以往迫于他的威势，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而已，但其实私底下，是一直如此的，哪怕是他曾经权势最显赫滔天时，都是如此，就更别说此时他已经死了，是更无顾及了啊。

可让得这梅花姑娘没想到的是，以往这件本来是放在私底下说的事情，今日却被这其貌不扬的丑丫头给彻底挑明了，也将她一贯以来用以遮掩的最后一丝面皮，给撕掉了。

等于将她的身份，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了这一众江湖中人面前，让得每个人都是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那目光等于在说，哦，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你家公子的侍女，却没想到还是全益州权贵公子的侍女啊，甚至是其它那些往来益州的高门大户包括权贵官员的侍女，那你这和青楼女子又有何区别？只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实则是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啊！

因此也是气得她大怒，这种目光让得她根本难以忍受，等于将她的身份赤裸裸的扒开了般，一丝不挂的展示在了众人面前，是咬牙切齿的望着面前的徐妙云道。

“你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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