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好人当道还是坏人长久？

“不准杀害老弱妇……额……不准杀害无辜的妇孺！”

就见黄家村里，一众穷苦百姓在他的号召下，真的开始鼓起勇气屠神造反，打土豪分田地后，魏轻侯也是大喜。

可短暂的惊喜过后，他却再次感觉有些棘手和头疼。

因为这些百姓被鼓动后，在怒火中烧下，竟是再次有了要失控的迹象。

尤其是这黄家村里那些以前被那阴廷土地以及他麾下一帮狗腿子奴役的百姓。

是怒气冲冲的冲进了这些平日里为虎作伥的土豪劣绅家里开始见人就打甚至见人就杀，以泄平日里被他们欺负的心头之愤。

已经打死打伤好多人了，让得魏轻侯也是不由心中暗急。

他有心想要阻止，不准他们滥杀无辜，尤其是一众老弱妇孺。

可转念一想，那些妇孺还好，因为女人可能是他们从那些穷苦百姓家抢掠而来，孩子也懵懂无知，少不更事，所以还算无辜。

但老人却不一定了。

这些土豪劣绅家的老人，虽然现在看着垂垂老矣可怜无辜，可年轻时却未必没有作恶多端，也许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了。

只不过现在老了干不动了。

应了那句话，不是坏人变好了，只是坏人变老了，无力再去做坏事了。

甚至许多人还会真的去做点好事，比如修修桥铺铺路。

比如将家里谷仓中堆得已经快要发霉的陈米拿出来施舍给周边百姓，邀买名声。

这样即使他们做了一辈子的恶，到老了没准还能得个大善人，青天大老爷的称号，讽刺不讽刺？可笑不可笑？

你说这样的人无辜吗？

绝对不无辜！

因为绝大部分的恶人都是这样做的。

少时抢钱做恶，老时却花钱买名。

魏轻侯如果把这样的老弱全杀了，或许有无辜，但杀个百分之七八十，却绝对还有漏网之鱼。

也罢！

因此，他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毕竟才刚起事，士气是关键，不宜太过打击，也就宁枉勿纵吧。

毕竟这黄家村里的士绅老人年轻时的确都是跟在那群阴廷神灵后面耀武扬威的家伙，没少做恶事，杀了也就杀了，哪怕有些无辜又怎样？

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啊。

以前的他就是这种性格，凡事都想着尽善尽美，宁可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

可现在，重活一世，也是时候该改改了啊，试试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也不错。

因此，便见他是缓缓开口道。

“行了，那些土豪劣绅家里的老弱青壮随你们打杀泄愤我不管，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毕竟不能总叫那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留千年的事情一直发生，你们这样做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可许多女人和孩子却的确是无辜的，所以不准再打杀无辜的妇孺孩童了！”

“谁要是再敢借机杀害无辜的妇人和孩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不给他分田，并把他给逐出村去，永世不得踏足酆都城周边地界半步！！”

当即，听得魏轻侯这样说，一众正在打土豪分田地，报仇报得不亦乐乎的村民们却是不乐意了，气呼呼的道。

“不行啊大人，你叫我们不许对无辜的妇人下手我们可以理解，毕竟她们中许多人的确是被这些阴廷神灵包括这些土豪劣绅给强抢来的，是苦命人，和我们一样，可这些孩童却不一样！这些小兔崽子都是那些阴廷神灵包括土豪劣绅的种，流着他们的血脉，万一长大了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没错大人，你可不要被这些小崽子给蒙骗了，他们一个个虽然看着年龄不大可怜巴巴的，可却人小鬼大坏得很，就比如那周财主家的小儿子，喜欢吃鸡，那周财主便将整个村的鸡都抢去给他吃了，你说他无辜吗？说是只有八岁，却长得比我还高，还算孩童吗？”

“对，还有那刘财主家的儿子，同样七八岁的年纪，喜欢养狗，还喜欢纵狗行凶，最喜欢看他的狗咬人为乐，上个月我爹饿的实在没办法，偷了他家狗盆里的一些饭食吃，便被他放狗活生生咬死，那可是我爹啊大人，尚不如他家一条狗命值钱，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长大了可怎么得了？难道你真的要我就这样放过他吗？若如此，我实在枉为人子！”

“就是，大人，还有那阴廷土地也在村中留下了两个小崽子，一出生就让我们每家每户供奉了一头大肥猪，还美其名曰普天同庆，我庆他娘个屁！到现在更是连每天吃的粥都是肉糜，天天要我们供奉孝敬，那可都是民脂民膏，都是从我们身上活生生压榨出来的血泪啊，难道真的要就此一笔勾销吗？凭什么大人？我一万个不服！”

“对，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些阴廷神灵老说他们的种是人间至尊，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一生下来就有神灵之资，所以今天老子非不信这个邪，非要把他们的骨头挖出来看看，看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至尊骨，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恕我不能从命了大人！”

一时间，所有黄家村的百姓都是群情激愤的这样说，显然是对这些平日里欺压他们到极点的阴廷神灵包括土豪劣绅痛恨到了极点，连他们几岁的孩子都不愿放过，想要一并打杀，彻底的斩草除根！

毕竟许多土豪劣绅的孩童已经八九岁了，已经开始记事了，有些甚至已经的确开始作恶了，也难怪这些百姓会如此痛恨，这也让得魏轻侯不由再次泛起了难。

难道真的要彻底的斩草除根一网打尽吗？连七八岁的孩童也不放过？

包括一旁的徐妙云，她本来以为的屠神造反是杀那些贪官污吏，杀那些土豪劣绅，杀那些阴廷神灵，是相当轰轰烈烈的。

可没想到阴廷神灵没杀几个，反倒先杀起了许多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来。

即便这些老弱妇孺是帮着那群阴廷神灵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可他们中许多人的确已经老了，许多的确是孩童，手无寸铁，是实实在在的老弱妇孺，难道真的要全杀了吗？

若如此，他们真的是在济世救民，还是在欺世盗名呢？和一般打家劫舍的反贼匪徒，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原来屠神造反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有趣和轰轰烈烈，而是如此残酷和血腥，自己选的这条路，真的正确吗？血淋淋的杀戮，真的能换来想象中的太平盛世吗？

想着，有些于心不忍之下，她是忍不住朝身旁的魏轻侯问道。

“怎么办魏了，难道我们真的要把这帮老弱妇孺全杀了吗？要知道他们中许多人真的是孩子啊，还未记事，甚至懵懂无知，可能犯了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犯错，难道真的要全杀了吗？”

“如果真这样的话，我们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又有何区别呢？”

想了想，魏轻侯并未自己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父债应该子偿吗？”

“我……”一时间，徐妙云是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她说应该的话，见到这些土豪劣绅家那一众弱小无辜的孩童，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可如果说不应该的话，那她造反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见状，魏轻侯也不催促，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看见了吧，这就是真正的造反啊，是没你想象中的浪漫和快意恩仇，反而处处充满着血腥和杀戮，你如果真想成事的话，就必须逼自己硬起心肠来。”

“他们造反是想要父债子偿，杀出个朗朗乾坤，替自己讨个公道，而你造反是想要替父报仇，还你魏家一个公道，都是讨个公道，从某种程度来说，你们既矛盾又殊途同归，所以，我把决定交给你来做，你是想杀了他们，还是放了他们，一切在你！”

说完，魏轻侯便是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少女，等待着她做出决断。

这既是对她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考验，因为魏轻侯知道，自己要走的这条路必将困难无比，充满艰辛，如果少女不能与他殊途同归的话，那么就只能送她离去，不再强人所难了啊。

而徐妙云也听出了这是魏轻侯对她的考验，因此痛苦的闭着眼思索着，良久之后，少女才缓缓睁开了眼，深深看了身旁的魏轻侯一眼后，冷声嘲讽道。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帝师大人，因为他可不会像你这般咄咄逼人和心狠手辣。”

闻言，魏轻侯只是笑了笑，浑不在意道：“是吗？也是，以前的魏轻侯，是有些优柔寡断啊，不过现在嘛……算了，不提也罢，我更关心你的决定是什么呢？”

就见少女是咬着牙硬起心肠道：“以车轮为限，凡孩童中高过车轮者，杀！未过车轮者，留！”

“哈哈，好，姑娘圣明，就该如此啊！”

立时，听得徐妙云如此说，人群中，立时是传来了一片欢呼雀跃之声，所有黄家村的百姓都对她的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因为他们也知道将所有土豪劣绅家的孩童都打杀不现实，可一个不杀又着实难泄心头之愤，以车轮为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高过这个高度的孩童，已经记事了，甚至作恶了，未来有可能找他们报仇，所以必须斩草除根。

而未到这个高度的，才四五岁五六岁，还未记事，是真正的懵懂无知，尚可原谅。

因此少女的决定算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连魏轻侯都是不由拍掌笑道。

“哈哈，不错不错，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遑多让嘛！”

说着，无视了脸色铁青瞪着他的少女，魏轻侯是再次轻笑道。

“知道吗，我以前教过一个人，一直想把她教成一个好人，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好人，可没想到她却只学到了虚有其表，假仁假义，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她始终不明白，以为杀了一个人，就能天下太平，殊不知，天下太平，要杀千千万万的人！”

“所以，现在，我决定换一种玩法，培养一个坏人，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坏人，看看这世上，究竟是好人当道，还是坏人长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