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嬉笑怒骂都是眼前人

一家人到顾家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

林筱意本不想大办的，但是顾天成跟顾北两个都不愿意。

这一次，父子两个的意见出奇高度一致，他们顾家的小公主过生日，总要风风光光的才好。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脸。

开宴的时候，顾北抱着木木从楼上走下来。

那模样，不像哥哥妹妹，更像亲爹亲闺女。

木木穿着浅粉色公主裙，头戴珍珠王冠，白嫩嫩水灵灵的，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

顾北穿着白色西服，人高腿长，特意打了一条粉色领带跟小姑娘搭配，脸上漾着温柔笑意，一路走下楼，不知道招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这场生日宴不仅仅是场生日宴，顾天成和林筱意俩还存着别的心思。

只可惜顾北自己心如止水，毫无波动，见姑娘借着逗木木往自己身边凑，心下不耐烦，最后把木木给林筱意，自己开车躲了出去。

大夏天的大中午，日头足足的，路上车子行人都少，他漫无目的，等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市区。

车子速度慢下来，但没有停，依旧向前开着，前方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不断的往前开。

他心里抗拒，却又抵不住诱惑，心里总盼望着，这一次去，会是不一样的。

这几个月来，他一次次过去，那屋子里都死寂的犹如一坐坟墓。

楚河汉界，彼此的距离拉的清清楚楚，他躺在她的床上睡一觉，谁也不说话。

他一直关着颜臻。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从中得到一丝的快乐与满足。

以前，顾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可现在，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或者说，他想要什么了。

恨吗？

是恨的。

他最最期待的那个骨肉，就那样被从他的世界，生生剥离了。

可是除了恨，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将他们纠缠在一起，以至于让他想报复她，又舍不得，放了她又不能。

所以，这么几个月来，只能将她丢在那里，期待有一天，他想开或者她想开，两个人重新拥抱在一起，给彼此一点可靠的温度。

人的心太复杂，他自己也看不懂自己。

车子在别墅大门口靠边停下。

顾北解开安全带，翻出储藏柜里的烟盒，磕出一只咬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一口。

青白烟雾在车厢里散开，飘飘渺渺，他眯起眼睛，思绪无意识飘回从前。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远，他怎么也想不起陈希的脸了。

一想，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颜臻。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们两个太像了，像到让人区分不清楚吗？

他忍不住皱眉，努力在记忆里描摹她的样子，可她像隔着这缥缈的烟雾，怎么也看不清。

关于她的一切都变得到淡了，无论是那些美好温情，还是那些痛苦血腥，曾经似乎深刻到骨子里的东西，被时间一日日，无声无息地磨损了。

颜臻的面孔像是从水底浮出来，逐渐清晰而鲜活。

嬉笑怒骂，都是颜臻。

烟烧到尽头，烫到手，他回神，将烟掐灭，推门下车。

这时，兜里手机突然疯狂叫起来，掏出来一看，正是眼前别墅里的座机号码。

慌忙的，他划到接听。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顾北来不及挂断电话，就冲向车，部进别墅里，直奔到二楼。

一冲上二杰发，正撞上佣人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他收不住势，直接撞上去。

佣人“啊”一声叫出来，手里的盆甩出去，血水淋淋泼他一身，白色西装瞬间染成血红色。

顾北脑袋里轰隆隆一片空白，头晕目眩，他双腿一软，竟直接摔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就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顾北却像是忍受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整个世界都是灰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荒凉死寂。

“……先生，夫人她没事。”

管家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过来，飘进耳朵里，顾北转头定定看着他，废了好大劲儿才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您先起来……”管家伸手去拉他。

顾北反手握住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力气大的几乎要攥碎人的骨头。

管家疼得不行，死死咬牙忍住没好叫出来。

“……她没事？”

顾北嘴巴张合好几次，才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嗓音喑哑干涩，像是吞了玻璃渣子，张口带着血。

管家忙点头，“没事，夫人没事，发现的及时，医生也在。”

顾北听着，终于慢慢松了手，转头，深深低下去，将脸埋进双手里。

屋里一下安静的落针可闻。

顾背坐在一滩血污里，弓背垂头，像个失去生机的暮年老人，浑身在不停地轻颤着，让人忍不住心生恻然。

管家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又清晰地看到，自己主家先生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顾北在地上坐了半分钟，才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

“先生……”管家喊住他，小心提醒道：“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顾北低头瞧自己一眼，被那暗红的颜色刺激的又是瞳孔一缩。

“去拿一身干净的过来。”

管家应一声，赶忙去了。

顾北换了衣服才去的颜臻卧室。

走到卧室门口，他手抓在门把手上，心跳不由的快了几分，手用力握了握，停了好几秒，才推门走进去。

颜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几斤透明，唇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几天不见，她人又瘦了一圈，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几乎没有什么隆起，两只胳膊露在外面，一只挂着点滴，一只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顾北停住脚，喘息声不受他控制，瞬间加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疼得他有些窒息。

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几乎快要枯朽的人。

他定定地看着，顿了许久，终于没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感觉到那轻的不能再轻的呼与吸的频率，顾北霎时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终于畅快地大口喘气，可也就是一口气，他又重新沉进水里。

下一秒，他收回手，有些颓然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定定望着颜臻。

房间里，金灿灿的阳光逐渐变淡变凉，最后消失了。

窗外，在夜幕开始笼罩下来的时候，床上的颜臻眼睫终于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望着天花板几秒，慢慢转头，四目相对的霎那，彼此的眸光都微微闪动。

一时间，无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