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试探褚因

他们的脚步停下来。

沈彦开轻缓地出声道：“原本没想带你来这里。”

杜璟安眼波一动，抬起头直视他。

沈彦开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进了沈家，成了沈家的人，你会遇到比以前多几倍的危险。本来我想，我在，也有保镖……可你老是任性，那我希望你要有自保的能力。”

“我任性？”杜璟安不同意他的观点。

沈彦开没应她的话，凝视着她的双眼，微挑了下眉。杜璟安想起自己闯的几次祸，没话反驳了。

见状沈彦开转身看向褚因，褚因会意上前来，将手中盒子打开呈上，沈彦开拿出里面的黑色金属器物递到杜璟安面前。

枪！？只是体型似乎比常规的小不少？造型也有点与众不同？

杜璟安惊讶地看了眼沈彦开，见到对方示意她接过去的眼色，抬手接过来。

一掂就发现不对劲。

是真枪！

沈彦开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抬手点在枪身上，沉声道：“这把枪，弹容量十发，这里是备用弹匣。随身带着。”又将枪套递给她。

杜璟安沉默着，端详了会儿手里冰凉的物件，将它收起来。

“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反悔。”沈彦开的声音再度响起。

片刻后，杜璟安收好枪，才抬眸看向他，轻声应道：“嗯。”

能有什么办法，她已经在沈彦开的坑里了。再说又不一定用得上，以防万一嘛。

沈彦开因她的神色轻松而跟着骤然放松，沉了口气，转身迈进入口。杜璟安和褚因跟在他身后进去。

如杜璟安所想，是个跃层设计的场地，平面面积约有两亩，分割出好几块大的场地，各有功用。沈彦开迈步下楼，杜璟安跟上他，进入装备室穿戴好个人防护装备，再进入射击场。

沈彦开先选了个位置，随手把台上的训练手枪拿在手里，对进入操控室的褚因点了下头，场内的人型靶子开始动起来，沈彦开举起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七枪，在第四枪和第五枪之间还有次令人眼前一花的换手，枪枪命中红心。

杜璟安惊讶得瞪圆了眼微张着嘴，显得呆愣愣的。

尽管她向来知道沈彦开身处军政商三界，而沈祁山又是前任军区司令长，所以她猜测过沈彦开的作战实力应该很强，但亲眼看到还是不免震撼。

前方射击位置上的沈彦开放下枪，回身看向她。

杜璟安凝神屏气，朝他走过去，了然地拿起枪，却不知道该怎么射击，正要问沈彦开，对方往后微撤步子，一双手自她肩胛环过来，正好落在她的手腕，抬起她的双手。

杜璟安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一段莫名而破碎的记忆，画面一闪而过，但她抓住了。

那是她的手，拿着一柄消音枪，对着一群迷彩服的男人不断射击……

她曾经对人开过枪！

杜璟安一怔，难以置信地瞪向自己手中冰冷的金属块。

这时耳边传来沈彦开说话时吐露的温热气流，耳机里也同步响起沈彦开严肃的声音：“姿势没错。瞄准，扣下扳机。”

杜璟安怔怔地将目光聚焦到前方的固定靶，食指轻轻一扣。

“砰——”

她眨了下眼。

枪响经过拾音降噪耳机的削弱，传到耳朵里已不真切，脑海的画面冒出的声音更是将时空搅乱。

那些画面仿佛就在此时在她眼前上演。

那是年幼的她，怒吼着，毫无章法地对着那群被绑在地上的男人们不断开枪。

枪响了很多声，手枪很快变为空仓，但她继续扣动扳机，像是疯了。

然后她被大喊着她名字的人紧紧抱住，却仍在不甘心地继续扣动扳机。

子弹已刺破那群男人那令人作呕的劣质迷彩装，身下流淌出猩红的血液，像藤蔓朝此刻的她延伸而来，纠缠住她，将她身体里的空气都挤走。

——还不够！她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杜璟安的脑中冒出这个声音，脑海的画面也跟眼前的枪靶重叠，杜璟安的眼中顿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不由自主地继续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直到感觉到自己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而手里的枪也耗尽了子弹，杜璟安猛地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对面的人形靶上凌乱地散落着弹孔。她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屏息了。

杜璟安快速地眨了眨眼，发骤然恢复呼吸的能力，她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稳，缓缓放下手枪，这才朝身后的人回过头去。看到沈彦开拧着眉面露担忧，她将眼眉微微下撇，抿出尴尬的笑。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彦开，道：“啊，本来想学你，没想到技术差得太远了。是不是太浪费子弹了？”

沈彦开目光灼灼注视着她，在分辨她话的真假。

刚才杜璟安射击时，紧紧靠着他，杜璟安身体的轻微战栗和骤然紧绷的肌肉，他感知得一清二楚。但此刻看来，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他精通审讯，可是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再真挚不过。

片刻后，沈彦开面色微缓，道：“训练弹是我们自产的，也可以回收。”停顿了下，眼角蕴起笑意：“重点是，你没脱靶。”

杜璟安有些惊喜：“那是还不错的意思？”

“嗯。”沈彦开点点头，又一秒严肃起来，“但你不能只是‘还不错’。等固定靶能稳定到九环以上，接着练移动靶。”边说着边示意她将枪交给自己。

“知道了。”杜璟安点点头，把枪递给沈彦开，看着他熟练地替换弹夹，抬眸审视他的脸。

在那段她丧失的记忆里，有沈彦开吗？如果有，沈彦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沈彦开会不会……和她失忆有关？

此时，沈彦开替换好弹夹，将手枪递还给她，边说：“我今晚就要出发回京城，归期不定。接下来你自己过来练习，来的时候带上褚因。”

“好。”杜璟安接过枪，问，“这次是为什么回去？有危险吗？”

现在她实实在在地知道了沈彦开手里有军权，还要亲自出任务，不可避免地会有点担心。

沈彦开沉默了片刻，突然温柔笑开，抬手轻拍在她头顶：“只是有事情要处理，不危险。知道你在叙阳有自己的事，所以不带你。”

“哦，好。那我等你回来。”杜璟安对他绽开笑容，转过身重新面对固定靶。

杜璟安决定了，趁着这段日子，她要好好整理一下过去的事情。她要调查清楚那段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后他们离开训练场，沈彦开直接去搭乘私人飞机回京，褚因跟随杜璟安回庄园。

回到庄园的杜璟安径直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厚厚的沈彦开个人资料，挑灯夜读。

上楼来送夜宵并认出那本资料的褚因：为什么你们撒个狗粮还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幺蛾子？

简单点，撒狗粮的方式简单点。

褚因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五次来催促杜璟安睡觉时，竟然被杜璟安留了下来，说有问题要问他。

面对一板一眼翻阅着文本资料，时不时在上面勾勾画画，同时却抬头来对他微笑一下的杜璟安，褚因很慌。

他很想揪紧衣领对杜璟安大喊：少夫人！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您别对我这样笑！少爷要是知道了我会小命不保！望知！

然而表面上的褚因：维持官方微笑.jpg

在褚因被看得冷汗都要下来之际，杜璟安把资料翻回了第一页，接着抬头正视她，开了口。

“褚因。”

褚因绷紧了脑子里的弦，恭敬有礼道：“您有什么吩咐？”

杜璟安：“在军方的时候，你是沈彦开的副手？”

褚因：“是。”

杜璟安：“他在军方是什么军职？平常工作是什么？会经常出任务吗？你们之前去京城，是去执行任务吗？”

褚因默了下，依次回答道：“少爷身负多职，均是极机密，虽然是您问，但未经少爷允许，恕我不能告知。少爷在军方的工作涵盖指挥军事训练，策划军事演习，执行上级任务，参与国防部署等。少爷身居高位，需要他亲自执行的任务并不多。少爷出行时若是我陪同，通常就与军事内容相关。”

褚因的这些话，因他平静无波的语调，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可杜璟安却是越听越胆战心惊。

极机密的军方身份，也意味着是极危险的身份处境，而她的那些日常工作，按照褚因陈述的逻辑顺序，执行任务的重要程度仅次于国防部署，可想而知那些所谓的任务有多关键和……危险。

每次只要是褚因和沈彦开同时消失，沈彦开都是去做那些可能会丢掉命的事了？

所以，在她和沈彦开结婚的这短短一个多月里，那几次……

“你们的任务，有多危险？”她尽力地控制着声音不颤抖。

褚因看她一眼，柔和地笑开：“少爷通常不亲自参与任务执行，而是负责部署。少爷的能力远超常人，请您放宽心。”

杜璟安听出他这是在避重就轻，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心还悬着，假意绽出个如释重负的笑。

杜璟安重新低下头，浏览了会儿后指向一段字，问：“这里写他的体质特殊，”抬起头注视褚因的双眼，笑着问，“是什么意思？”

资料上并没有这句话，褚因很清楚。

那她又是怎么会问出这种普通人不可能问得出的问题的？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一些端倪，并有所怀疑了？

褚因拉响了心里的警铃，面上露出一丝不苟的微笑，迎着她的目光道：“您说笑了，这部分资料由我准备，并没有这样的内容。”

“是吗？”杜璟安喃喃着，表情一愣，再度低头看向纸面，对他笑道，“大概是他自己添的吧。没事，你不知道的话我下次自己问他。”说着笔尖滑到下一个有疑问的地方，“这里写他的母亲过世，父亲尚在，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我们上次去京城的时候也没见到他父亲。”

前后的话语间，神态转换十分自然，似是真的有那么一段话而她只是不追究。

褚因有种现在才认识她的感觉，不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问题，确定没有坑，才据实答道：“少爷的父亲在多年前因政治任务留在了国外。至于少爷为什么没提起过，是因为少爷也已有多年未曾与他有联系。”

杜璟安直觉有问题：“为什么？因为任务机密性还是……”

“实在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褚因欠身道。

杜璟安分辨了下他的神情，判断出他是知道但不能告知，并不为难他：“好吧。”将资料翻过几页，停下来，接着问，“我记得褚伯伯他们称呼恺之‘小少爷’，他应该跟沈彦开有点关系吧，怎么在这边的亲属关系里没有他？”

褚因应答如流：“司先生在早年失去了家人亲眷，之后老先生老夫人就将他接至老宅抚养，但沈家与他并未确认过任何领养关系，因此他严格说来不属于少爷的亲属。”

杜璟安了然地点点头，又问：“沈家的所有关系都在京城，包括景航集团的总部也设在京城，为什么沈彦开会留在叙阳？”

“早年少爷是常住京城的，后来这里的几个训练基地陆续落成，景航在这里的商业关系也发展壮大，他来叙阳的次数就逐渐多起来。与您完婚后才开始常住这里。”

“哦。”杜璟安不自在地垂下眼，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打趣意味很浓。她清了下嗓，问：“她以前就认识我？”

问题方向转换得突兀，褚因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少爷主观意识的事情我无法为您解答，我只能说，我以前并没有见过您。”

倒是回避得干净，还挑不出漏洞。

杜璟安感觉你自己就像是面对着一台高级编程的机器人。

她心里有点失落，面上并不显，点点头将资料合上，笑道：“嗯，我的问题就这些。辛苦你了，早点去睡吧。”

“祝您好梦。”褚因再度欠身，退出房间去。离开了三楼，斟酌后发信息向沈彦开报告了杜璟安问他资料细节的事情。

没有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