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秦絮是谁

杜璟安一觉睡到日薄西山。

整个空间依旧沉寂着，房间里还是她睡下时的样子，看来沈彦开没有回来过。

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谈完了没有。

杜璟安想着起身穿好衣服下楼，还在楼梯上，就看见沈彦开带着几个人从大门外进来。

沈彦开也立刻注意到了她，并未顾忌其他人，仰头看着她，温声问道：“休息好了吗？”

杜璟安看到，沈彦开身后的那些纪家人在他开口的瞬间以一种见鬼的表情齐刷刷看向了他，接着整齐停下脚步诧异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只有褚因习以为常地朝她微笑并颔首致意。

杜璟安的心理素质还没锻炼出来，忽略不了这些目光，脚步僵了一下才继续下楼，努力自然地笑着回道：“嗯，睡了一觉。你们呢，事情谈完了吗？”

她边说着，余光注意到纪家人当中有个人的神色有异，转眼看过去，发现竟然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人是纪家原来的本家老三纪堔凡，此时脸上双目圆睁嘴角微扬，一副难以置信又惊又喜的样子看着她，在其他三个人的好奇与探究表情中尤为突出。

杜璟安不自觉朝纪堔凡多看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在杜璟安看过去的这一下，纪堔凡的表情几乎变成了狂喜，甚至浑身一颤，激动地要朝杜璟安走过来。

这时沈彦开察觉到纪堔凡的动作，眉头一皱朝他掠过去一眼。

纪堔凡当场被盯得下意识往后缩了下，没敢继续动作，只是看向杜璟安的目光仍旧惊喜而热切。

纪家其他人察觉到了纪堔凡的失态以及沈彦开对之的不悦，纪薇便低低“嗯”了声提醒自家弟弟，同时警告瞪过去一眼。

纪堔凡匆忙收起自己的眼神跟神情。

可惜为时已晚。

那厢被他看得满头雾水的杜璟安在沈彦开带着一丝疑虑的目光的注视下走下楼梯，刚到他们身边，沈彦开就揽过她的腰，侧身对纪家人道：“忘了给各位介绍，这是我夫人，杜璟安。”

说是介绍，可是语气冷冷的分明是警告。

杜璟安想叹气，抿嘴忍住了。

很好，宣示主权。是狗喜欢干的事没错。

杜璟安不动声色地把腰上的那只手扒下去，对纪家人露出礼貌而毫无灵魂的微笑：“你们好。”

沈彦开明显被杜璟安把他手扒开的行为惹得更为不悦了，眉头紧紧拧起来，眼珠子也仿佛不会转动了，黏在杜璟安身上，看也不看纪家人。

气氛有一点点紧绷。

杜璟安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沈彦开怕是有可能切换成冰川火山模式，而且是活的那种。

她看向纪堔凡，问道：“不好意思，我们以前认识吗？”

纪堔凡在叔姐的杀人目光下咽了口唾沫，缓缓扯开嘴角：“啊哈哈，抱歉抱歉，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是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失礼了。”

沈彦开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当时就将视线冷冷扫向他：“你是说璟安大众脸？”

纪堔凡：“……”好家伙还能这样理解？

他的冷汗都快下来了，直觉自己要是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恐怕会面临生命危险，于是求生欲迫使他的脑子达到了出生以来的最高运转速度。

“不是！当然不是！杜先生天人之姿，丰神俊朗，独一无二，是我眼拙！眼花了，眼花了……”

就听得那位人形冰山冷哼一声：“眼力和判断力差成这样，我看是达不到进入选拔测验的基本条件了。”

被沈彦开意有所指看着的纪家少主纪川柏此刻心里也是对纪堔凡的鲁莽十分不满。

纪家虽然是京城第二大家族，但在四盟一会中的势力远不如沈家，这次是纪老爷子出面向沈祁山讨了个人情，沈祁山才说动了沈彦开，同意在年底测试开始前将纪家人带进兵盟基地参与训练，不过只有一个名额。

这次年底选拔与往年不同，被挑选出的人有机会进入联洲中心，他们背后的家族从此就能进入更上一个层级，这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至关重要。而纪家年轻一辈里不论是特殊血脉还是其他素质条件，纪堔凡都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要在兵盟里搏出一席之地，只有他才有机会，所以纪川柏非得带上他来不可。

纪川柏向来知道自己家旁系这个侄子性格跳脱，放眼整个纪家，纪堔凡也就只听他亲姐姐纪薇的话，所以出发来沈家前纪川柏还特意敲打过纪堔凡，并例外地带上了纪薇，为的就是看紧纪堔凡不出差错。

跟沈家人见面以来，纪堔凡表现得都不错，怎料到都快结束沈家之行了，突然出了这种幺蛾子？

不过，纪川柏尽管对纪堔凡闯祸心有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对杜璟安这个人的思量。

沈彦开并非什么小气量的人，方才在训练场的时候虽是冰冷强势的，对他们都还算是客气礼貌，现在却因为纪堔凡对杜璟安这点连冒犯都算不上的唐突大动肝火，看来传闻说沈家人的特殊血脉会让他们极度护内，所言不虚。

眼前这个女人，虽说是有几分姿色，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竟然是沈彦开这个魔王的软肋和死穴啊。

纪川柏看着杜璟安，露出淡淡笑意，道：“沈夫人，堔凡这孩子性格跳脱，今天拜访沈家太过激动，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代替他向你道歉，还望你大人大量，沈家纪家交好多年，我们是最不想伤了两家和气的。”

“没什么的，没有到要道歉的程度。”杜璟安忙接话道，见对方朝沈彦开看了眼，明白他的意思，转头望向沈彦开，扯扯沈彦开的袖子，软声打圆场道，“认错人了而已，又没什么。”

沈彦开睐她一眼，再瞧了眼她扯着自己袖口的手，面色终于柔和下来，没再说什么，只瞥了眼冷汗连连的纪堔凡，随即拉着杜璟安的手，重新举步继续向餐厅走。

纪家人一时踌躇在原地。

褚因心中叹气，朝前走了两步，回身对纪家人微笑道：“抱歉各位，我们少爷在有关我们少夫人的事情方面较为敏感，并非想与纪家产生任何不愉快。如纪先生所言，纪家与沈家交好多年，两家现如今这样的关系放眼整个京城也是很难得的。”

纪川柏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以两家的地位差距，他也不会蠢到去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纪川柏脸上的笑意温和如初：“确实如此。”

褚因颔首：“既然误会解除，请继续移步餐厅。”说着退开身，再度请纪家人先行。

进了餐厅，几人的神色如常，仿佛在正厅的短暂不愉快并未发生过。

沈祁山和施于归也很快到了餐厅，几人依次落座。

席间不谈公事，沈祁山和施于归问了些纪家人的近况，晚餐的气氛就像寻常家宴，十分融洽。

纪川柏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朝杜璟安看去一眼。

连这种有外家人在场的宴席，杜璟安的座位竟然都在沈彦开之上，施于归和沈彦开更是时不时地给她夹菜，而杜璟安也像是对他们的举动习以为常，每次的道谢和笑意都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可见平日里沈家的人对她的珍视。

他曾听闻，最顶尖的特殊血脉就会有最明显的弱点，那，杜璟安就是沈彦开的弱点吗？

即使如此，这世上应该是没人有这个胆子打这弱点的主意吧？不过，小小地利用一下，未尝不可。

尤其这个杜璟安看起来就是只好骗的小白兔。

纪川柏心里思忖着，放下唇边的红酒杯，继续无声地用餐。

因此便没注意到身边的纪堔凡同他一样时刻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杜璟安。

杜璟安却是发现了。

生怕沈彦开也发觉纪堔凡的鬼祟继而再度发作，加之纪堔凡在经历过沈彦开的敌意后还这么执着地瞄自己，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承认“认错人”后该有的反应，杜璟安决定找他问清楚。

想着便朝纪堔凡的方向看过去，没想到对方立刻摆出了偷瞄别人被发现后的反应——迅速别开眼珠子并假装认真吃饭，接着又做贼心虚地朝她瞥。

杜璟安：……这种憨憨怎么会出生在京城十大家族里？

那厢纪堔凡瞥了杜璟安三眼后发现杜璟安似乎是要对他打暗号，壮了胆子看过去，就见杜璟安以一种嫌弃中略带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在他看过去后，那眼神却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杜璟安朝身边的人左右看了下，接着重新看向他，伸手端起了面前的水。

纪堔凡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过多久，杜璟安结束用餐，跟施于归说自己有点累想先回房间，被施于归一叠声应了好，放行了。

沈祁山跟沈彦开自然没有意见，只在她起身时，沈彦开附过来轻声说了句：“别睡太早，等等我。”

杜璟安不知道他是不是言外有意，没答他的话，瞧他一眼吧，对上他的笑眼就被击退了，胡乱慌着眼珠子起身，对席上纪家人道了声抱歉，径自离席。

不多时晚餐结束上茶点，席间开始交谈起来，施于归问起纪家老先生和夫人的近况，沈祁山随口过问了下纪家年底的选拔事宜，基本都由纪川柏回答，纪薇和纪堔凡很少说话。他们的父亲纪序言虽然是大房，但向来身体不好，又胸无大志，所以老先生纪国正四年前把家主之位给了三房纪川柏。但大房作为传统观念上的第一顺位，又有着不少忠心的老部下，偏偏纪堔凡超凡的血脉能力这几年逐渐显现，难免会招来猜忌。所以他们为避免麻烦，都尽力远离本家的事情。

不多时，纪薇托辞说自己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等纪薇走后没两分钟，纪堔凡就说自己有点担心纪薇的状况，跟着出了餐厅。

距离杜璟安离开餐厅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纪堔凡四下看了圈，步态自然地走出大厅，随后疾步朝喷泉的位置走去，很快看见了在喷泉旁凉亭里坐着的杜璟安。

纪堔凡再加快了些脚步，这时对方也看见了他，起身面向他，他更受鼓舞，激动万分地肯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没注意杜璟安也正张开了嘴，冲上前就压着嗓惊喜地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秦神我终于找到你了！”

“纪先生您……好……”

与此同时，杜璟安刚出口的寒暄卡在了喉咙。

她满脸问号地看着纪堔凡：？？？秦神是谁？

见她这样子，纪堔凡的惊喜表情定格在脸上，随着因不明当下状况产生的频繁眨眼而逐渐消退。

看这样子，对方是不打算主动解释了，杜璟安只得举起手指向自己，迷茫道：“‘秦神’？你是在叫我吗？”

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原来是真的认错人了。

纪堔凡一脸难以置信：“秦神你忘记我了？我是fan啊！”

杜璟安努力开动了下脑筋：“饭？你是我粉丝？”

可是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她作为音乐人从没有发过自己的照片，而且她音乐人身份用的名字是du.x,跟“秦神”扯得上什么亲戚关系？

她面前的人因她这话崩溃道：“不是，什么粉丝！不对，我确实是你粉丝……不是，我跟你，我们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fan啊！”

眼见纪堔凡激动得行为系统开始紊乱，杜璟安急忙抬手示意他冷静，解释道：“好，我明白了。纪先生您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姓杜，叫杜璟安，不是什么‘秦神’。”

“我没认错！我怎么可能认错！我们搜索你快八年了！你化成灰，化成微粒，我都认得你！你就是秦神，秦絮！”纪堔凡笃定道。

见杜璟安露出那种无奈的表情，显然还是不信，纪堔凡手忙脚乱摸出自己的手机，一阵点击操作后将屏幕翻转过来面对她。

纪堔凡道：“就算我会认错，你当初亲手做的纳米芯片和扫描系统，总不会有错吧？”

杜璟安本还以为他要翻出什么照片，她都做好了否认的准备，可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个信号显示界面，屏幕显示的扫描区在半径十米的范围，此刻一黑一黄两个点显示在屏幕中央，两者间相距不过一米，黄点上显示着fan，而黑点上显示着两个字母：qx。

杜璟安皱紧眉头盯着纪堔凡的手机屏幕，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东西能说明什么，正要发问，就听得沈彦开冷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不是去休息吗？”

杜璟安周身一凉，心里咯噔一响。

哦吼完蛋。

杜璟安像机器人那样僵硬地朝沈彦开扭过头去，脑子里代码敲了几万行，最终蹦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她在半秒内收起了犯错被抓产生的讨好微笑，并将表情转变成委屈，接着她听见自己富含感情地应道：“你不在，房里太闷了，我就出来透透气，想说等你一起回去。”

可这次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起到让沈彦开的脸色由雷暴转晴的效果。

只见沈彦开微蹙眉，眼眸微眯，目光随之转向纪堔凡，无声地透出拷问：你跟这个之前我还在场就想纠缠你的男人单独待在夜色下的亭子里，这就是你的解释？你们俩还站得这么近！

杜璟安恍惚间觉得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绿光。

她脑内不禁想起了一段歌：期待着一个奇迹和一个冲击，多么奇妙的际遇！

stop！

杜璟安回过神对沈彦开瞪圆了眼猛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出轨你别瞎想！

承受着死亡视线的纪堔凡想现场solo一首《凉凉》，祭奠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就是错了的年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