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动坦白

沈彦开被杜璟安这透亮圆润的眼睛看得一怔。

眼瞳里映出杜璟安眼巴巴还有几分撒娇意味的表情，沈彦开难以自持地自顾自沉溺其中享受起来，便再度一时没有吭声，笑意渐渐从眉梢嘴角浮出来。

杜璟安见他不说话，加之自己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而带来的心虚，眼珠子不自觉又往下溜了，小声了些嘟囔道：“无论如何，她是我妈妈……”

“嗯。”沈彦开一声低哼打断了杜璟安的话。

杜璟安抬起头来，就见眼前眉目如画的男人逆着天光笑盈盈看着她，唇一张一合，吐露出拨弄她心弦的话语。

“我的丈母娘，不用你说，我也当然会救。”沈彦开抬手捏住杜璟安绵软的脸颊，“不然有些小笨蛋会伤心。”

他们身后的程尧献感觉自己的耳朵眼睛和心灵都受到了毁灭性攻击。

当事人杜璟安更是因沈彦开这话而脸腾地就发了烫，害怕被面前的人察觉，抬手将他不安分的手挡开，同时低垂下眸，不高兴地嘟囔道：“你才是笨蛋。”

沈彦开不错眼地将她睽着，笑意更深，就这样看了她几秒才说：“照你说的，不论现场什么状况，大概率是杜家自导自演，倒也没有必要去看了。”

杜璟安疑惑道：“什么意思？”

“遂了他们的心，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彦开说罢，抬手看了眼腕表，再朝高速口的方向看去。

杜璟安见状猜他是派了人来，好奇问道：“你在等人？褚因？”

沈彦开便再度转回眼看她：“嗯，褚因，和我两队部下，外加一些特警。”

“啊？”杜璟安诧异又懵然地瞪圆了眼。

沈彦开老神在在解释道：“有特警在，不论是要记档或是保密，都方便。”说着，见她这么一小会儿已经被冻得鼻尖发红，走近来牵起她朝程尧献开的商务车走去，“在车里等我一下。”便关上车门，再拿出手机走到了一边去。

对杜璟安来说，沈彦开的那两句话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答在点上。

她那个“啊？”是表示吃惊好吗？

又不是什么大案，有必要出动两个小队和一队特警吗？她身边日常跟的几个人在估计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何况沈彦开自己这个大魔王本尊还亲临了……完全没必要吧？

杜璟安尚不知情的是，程尧献向沈彦开发出的是二级危险求助警告。

但腹诽归腹诽，杜璟安倒也没对沈彦开的安排说什么，乖乖地在车里沉默地坐着，看见沈彦开挂断电话后，程尧献上前向他说了些什么，神色是少有的一本正经严肃模样，而沈彦开背对着车窗的方向，杜璟安看不见她的表情，更是无法判断。

但杜璟安估摸着，应该是在向沈彦开汇报她破解绑匪定位和车载系统防护网的事吧……

杜璟安顿时很懊恼，当时突然冲上头的愤怒支配了她所有的情绪，她就完全忘了顾忌不能暴露自己其他身份的事。

狗男人那么聪明，这么一来不就一步一步破解掉她的全部伪装了？

苦恼不到三秒，杜璟安又转念了。

她有什么好顾忌的？沈彦开都对她那么坦诚，把有关自己的绝密信息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她本也不该再向沈彦开隐瞒自己的那些秘密了……

只是，这些年她习惯了伪装隐藏，一件件的事情积累下来着实也不少了，之前是因为本就对沈彦开抱着戒心，就根本没打算过透露一丝一毫给沈彦开知道。现在嘛……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将和沈彦开长久地相濡以沫，所以是想坦白的，但事情太多，她跟沈彦开待在一起的时候又只顾着甜蜜，就忘了这一茬。

如今乍然意识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坦白。

要不学狗男人那样做个文档？可有些事情多半起源在她失去记忆的那几年里，她自己如今都还不甚清楚。

杜璟安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这时她的余光里闪入一片黑色的影子，杜璟安转头朝窗外看去，是一个车队，为首的那辆是她熟悉的庄园里的车，后面跟了六辆特警的车。

七辆车在距离沈彦开超跑的五米外依次停下，将四车道的马路彻底堵死，接着褚因从车上下来，最前面的那辆特警车里也下来了两个人，朝沈彦开走过去。

杜璟安逡巡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哪辆车有基地的符号，不禁纳闷：哎？狗男人不是说还有两队他的部下？

她按捺不住，开门下车也朝金钟仁走过去。

沈彦开见她下车，没有多的表示，只回头看着褚因他们的方向，等他们走近。杜璟安便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站定。

三人中以褚因为首，他站定便如常问候道：“少爷，少夫人。”

褚因身后的两个特警随后向沈彦开和杜璟安分别行了军礼：“长官。”

杜璟安第一次被敬军礼，有些无所适从，定睛一瞧两人分别是队长钱谦礼、副队长孔数，更觉得不自在，溜眼朝沈彦开瞧去，只见沈彦开习以为常地向两位特警点了下头，道：“绑架案，地点已经发给你们，按照你们日常解救人质那套去做就行。但要确保人质绝对安全，绑匪可以不用留活口。”

“是！”两人领了命令，待沈彦开再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行动，就迅速转身跑回车队，接着整个特警队伍车辆陆续启动，浩浩荡荡地朝目的地开去。

沈彦开转身来对杜璟安朝褚因开来的那辆车示意：“走吧，回家。还没吃饭吧？”边说边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朝车走过去，另一只手对褚因朝超跑指了下，“人救出来后，接她回禾糸墅。”

“是。我马上通知别墅那边准备。”褚因应完向车走去，同时拨出电话。

停靠的车相继开走，路上重新变得空荡。

回城内的车上只有沈彦开和杜璟安两个人，沈彦开开车，杜璟安坐副驾驶。

车内沉寂无言，杜璟安心里纠结着要怎么坦白，坦白些什么，百转千回，到最后也没想出个结果，鸵鸟心理就再度发作，想着敌不动我不动，等沈彦开什么时候想起来开口问她了，她再回答。

这么打定了主意，杜璟安溜着眼珠从眼角朝沈彦开瞟去，只见沈彦开长臂松松搭在方向盘上，游刃有余地开着车，夕阳的余晖快要落尽，车内灯光暖融，沈彦开脸庞的曲线变得柔和无比。

欸？在笑？

杜璟安再稍稍将脸侧过去了点，仔细些看他神色，就发现不是灯光的问题，沈彦开虽然没在笑，面部肌肉却是放松着朝上走的，心情很不错。

“有话要说？”沈彦开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出声问道，目光落在前面的路上。

杜璟安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把头掰正，反应过来他的问句，迟疑了下，心虚试探道：“那个，程哥跟你说了吧？”

“你是指哪件事？”沈彦开朝她一挑眼，唇角勾起来，“是你破解了国安部都束手无策的我家车载系统？还是你头脑发热拆了手枪要去杀人？”

杜璟安因最后两个字眼一惊，忙不迭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想过什么杀人……”

沈彦开骤然笑了开，带着声轻哼。

杜璟安愣了下，后知后觉感觉出沈彦开那么说是发现她太紧张，所以逗她。

想明白了，杜璟安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有用地狱玩笑活跃气氛的吗？狗男人！

她一下子靠回椅背，同时脸一扭嘴一闭。

很快，笑盈盈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带着诱哄：“所以，承认破解车载系统的事了？”

杜璟安并不转头，心想他明知故问什么，同时还带着点逃避心态，就只哼了声：“嗯。”

“可以，很厉害。”

依旧是笑盈盈的宠溺语气。

杜璟安就忍不住了，把头转了过去看人，沈彦开依旧那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就这样？”她不禁怀疑道，“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

沈彦开闻言看了看她，轻缓地说：“你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我，是你的自由。我并不介意你对我有秘密。我把有关我的事情都告诉你，是因为我愿意，但是却不会要求你必须同样地对待我。虽然希望。”

他说得认真而轻柔，杜璟安抿了抿唇，想吐槽她在当初自己还没到沈家前不也叫人收集了自己的资料，这叫不介意自己有秘密？

可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在他们开始相处后沈彦开的的确确没有对她强求任何事情，便就偃旗息鼓。

只是内疚感兀自在内心生发膨胀。

车内因此沉寂了半晌，沈彦开朝副驾驶看去，就见那小家伙将内心活动写了满脸，低眼微忖，转回头去继续看路，出声问道：“那你现在想告诉我吗？我的夫人。”

杜璟安抬起眸来，大概是沈彦开的温柔神色和那句称呼蛊惑了，没再犹豫和多想，微垂着头，直接全盘托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我失忆过吧？那段记忆我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但我想那段日子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很多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事。上大学后的某天，我在家里翻出来一个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文件夹，我就突然自己写出了一段代码打开了它，然后我就发现自己会编程，而且技术不差。后来我本科读完先去攻读了电气工程硕士也是这个原因。”

坦白到这算是将编程的事解释了，杜璟安抬头朝沈彦开看过去，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沈彦开并没有回视她，且一时没有说话，神色还变得比之前更加严肃了，看得杜璟安一阵心慌，心道该不会这狗男人不相信她吧？可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啊，只不过后面的事情没交代完而已……

“你对你失忆的事情了解多少？”沈彦开忽然问道。

“嗯？”杜璟安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反应过来后倒也认真思考了下，老实回答他道，“他们都跟我说是我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在医院卧床度过了两年，导致脑神经损伤所以才失忆了，但有几件事，甚至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都在表明，真相不是这样的。”

“你想查清楚吗？”

杜璟安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失去的那段记忆跟她自己、杜家、京城几大家族甚至是沈家都可能关联甚深，还有可能牵扯着巨大的阴谋，而她跟杜家沈家都有着割不断的关联，她自然是想查清楚的。

可奇怪的是，每当她有去找回失去的记忆的念头时，心里都会滋生一股强烈的抗拒。

沉入思索的杜璟安看不到，身旁的人正从余光中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沈彦开知道那段记忆的起源对杜璟安而言有多痛苦，所以她总是想尽办法地将杜璟安与那段经历隔开。她害怕面对彻底失去杜璟安的那种风险。

但现在，沈彦开忽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是那么自私自利。何况现在和十年前已经彻底不同了，他现在守护在杜璟安身边，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良久，杜璟安道：“以前我觉得不查清楚都没关系。但现在，因为有你了，我想查清楚。”

沈彦开呼吸一滞。

完了……他在杜璟安面前，总是轻易就被击溃。

他身旁那个左右着他所有念想的人继续道：“比如这次，我就是想查一查我和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微顿，话语变成低喃，声线糯糯，“你可以帮我吗？”

所有的迟疑在这样的请求前都不堪一击，哪怕仅存有的一丝理智呐喊着危险，也不能阻止彻底落定的动摇。

沈彦开在心里微叹，转眸时笑意铺满了眼底，抬手捏捏那张绵软细腻的脸颊，道：“任凭差遣。”

你啊，就是我飞进的云海落入的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