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代州在望

天色将白，马脖子下的风灯都熄了。

燥热的风卷着水气穿梭在人马之间，复杂的味道让人不禁掩鼻。

李九云瞧见了两人刹那的接触，从苗瑶微拧的眉心里，也看出些端倪。

高水月漫无目的的张望，扫过卫竖，眼看就要看到苗瑶。

李九云一把扯住她衣袖，往她手里塞了个水囊，“那个过后，你好像都没喝水，这样对身体不好……”

“哪个？”

高水月仰头往口里送水，忽地顿住了动作。

心念转了转，羞地低下头。

她攥紧膝上的裙摆，期待又害怕：“你，你的药力何时发作？不会现在又想了吧？”

李九云瞧她天真可爱。

笑道：“若是发作了，告诉你，你会害怕吗？”

“我不知道。”

高水月咕咚灌了一大口水，腮帮子鼓鼓的，别过头不敢直视他。

苗瑶唤走了李九云。

高水月再看他时，他已经上了马背，与苗瑶并辔而行，拧着眉头，一脸凝重。

说不出什么滋味，但她就是不想他与别的女人太过亲近。

李九云回头时，高水月正盯着脚前地面发愣。

他嘴角一勾，扬鞭而去。

大约跑出一里地，大部队全然不见身影，苗瑶才喝住马，把字笺递到李九云手里，“看看，咱们被收编了！”

李九云狐疑一瞧，隽永的字迹赫然入目：

侍卫归本军师节制，速去代州说服杨允贤，传达陛下旨意后，做好内应，燃放焰筒为号。

“瑶妹，就这么听任差遣了？”

李九云有些后悔跟来。

董迦罗那人，看上去心机深沉，不好交往。

被他呼来喝去，心里膈应。

苗瑶没什么意见，平静道：“陛下的密信还在你手上，原本是要派你一人来的，我来，不过是协助你。

董军师是德妃的兄长，陛下的倚仗。如今出兵在外，见他如见陛下，你计较什么？”

“那我呢？”

李九云气不过，“我若是扮起陛下，那还不是人人跪拜！”

“哼！”苗瑶轻笑道，“去不去？不去就自我了断吧！”

李九云瞧她一脸奸猾，无奈道：“在宫里让我割，出了宫又让我了断，反正落到你手里，非死即残！”

苗瑶没有辩驳，一脸冷静：“陛下的处境多么危险，你不是不知。

我们这些心腹，还不为她尽心竭力，她将来面对的势力，可能比现在还要危险百倍。”

李九云喝马跟上去，话锋一转问：“杨允贤到底是什么人，品行如何？咱们空手去，他能信？”

苗瑶放缓马速，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杨允贤的部落离大晟国最近，当初宗礼为了一统代州，差点将杨家灭门，好在陛下带着先帝的圣旨及时送到，保下了杨家数十条人命。

但也因此，杨家与宗家势不两立。

在朝廷干预下，杨家同意让出通往大晟国的两座码头掌控权，归宗礼掌管，不过宗礼也得出让一块肥沃的草地作为补偿。

就这样，代州相安无事数年。

我也没见过杨允贤，甚至连宗礼长什么样子，也只是听人口传。

矮胖，粗犷，小眼睛，是个会算计的精明之人。

至于杨家，听上去像待宰的羔羊……

杨允贤嘛，就更说不上来了，应该是个年轻人。”

李九云对这片大陆一无所知。

挖野菜那些年，他胆小如鼠，就怕被什么人追杀，活成了男版王宝钏。

幸好有女版薛平贵路过，让他脱离吃糠咽菜的生活。

从地图上看，代州依山傍水，简直就是一片天然沃野。

富有是肯定的，美女肯定也是不缺的。

唯独对于这里的局势，敌我，和攻克难度，他还摸不清楚。

“该尽快了，免得夜长梦多。”

苗瑶敦促了几声，打马奔袭。

哒哒马蹄声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拖拽出来。

李九云不敢落后，单手抖缰，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跟了上去。

代州位于山川腹地，东近丽水，每当夏季，雨云就会被高峰挡住，将代州彻底变为多雨之地。

若不是行政阻隔，代州无论是气候，还是民俗上，基本跟大晟国的江南浑然一体。

行程过半，李九云肩头阴湿，浑身雨气。

苗瑶喝住马，扭过嫣红的脸颊，“小九，前面就是丽水畔了，为避人耳目，咱们不能继续乘马，而且还要……”

李九云瞧她吞吞吐吐，眉眼一笑道：“我懂，跟瑶妹扮做假夫妻，我能胜任。”

苗瑶定定望他须臾，解下马腹下的水囊，喝了一口，垂眉道：“你是机灵，可是聪明人，大都反被聪明误，你该把这话放心头，牢牢记住。

还有，高水月天真了些，可她从小在宁国公府那样的大家族长大，什么勾心斗角没经历过。

你在大离国毫无根基，又是这样见不得人的身份，额，这风月之事，着实不好处理。

实在不行，我可以代为禀告女帝，让陛下赐婚与高水月，由不得她不答应。

这样，你就能脱身了。”

李九云撩了撩袍角，俊脸紧绷，沉声道：“哪有毁姑娘清白，却还要害她一生的道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见不得光，你说呢？”

天阴风急，黑云翻墨，苗瑶轻笑了一声。

“你的事我不好置喙，你若有把握，自然最好。走吧！卖了马，换些像样的行囊，别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