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符华的选择

夜色宁静，仙人敲开了巫女的房门，一袭白色素衣的八重樱讶异的望着前来访问的符华，没能从那张清冷面孔上捕捉到任何困惑的情绪。

难不成是来找自己闲聊？八重樱觉得这种可能比提问更低，虽然她们同为少女，但气质却有很大的差别，仿佛不是身处同一个世界。

符华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纤长的羽睫扑闪下，冰蓝色瞳眸恍若北极深层亿万年的寒冰，再不会流露名为情绪的裂隙。

不过符华的举止表现还是非常友好，看起来真是准备和八重樱聊天。难不成符华小姐是对八重村和神社有好奇的地方？

为此她礼貌的将对方请进来。

八重樱跪坐在木桌前，双膝横躺着樱吹雪，她拿着洁净的布慢慢擦拭，“符华小姐，住在神社还好么？还是您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还好。”符华微微颔首，接着便是沉默。

符华不善于拉家常，她和别人对话之所以有时多、有时少，是因为在不断地问问题和解答。

拥有数万年寿命的仙人可以从漫长记忆之海中找出零星的碎片来说，说上几个小时都说不完，但除了一个人以外大概没人会想听。

于是乎在一问一答结束后，气氛就陷入尴尬的沉默。

很久以后，八重樱轻声说了句，“您不嫌弃就好。”

符华注视着巫女低垂脑袋的面颊，略显苍白的脸上很平静，有些细微的情绪藏在眼底。

仙人淡淡地开口：“我想和你说关于八重凛的事。”

闻言，八重樱手中的动作微顿，旋即如先前那样轻柔擦拭，但暗藏在眼眸中的茫然和无措扩大了。

符华猜的没错，就是在今晚八重一心告诉了巫女将八重凛选定为祭品的事实。

八重樱因而在责任和亲情间徘徊痛苦，在迷茫中被进行错误的引导，接下来的悲剧就顺理成章的发生，认定责任更为重要的巫女自然不会阻拦。

“凛那孩子很乖啊，身体的病也快好了……她应该不会惹麻烦才对。”八重樱轻声喃喃，似乎不止说给符华听。

门外，晚风吹过抽芽的梧桐树，枝条摇摆着晃下几颗花苞坠在清水盛满的井口荡开涟漪。巫女忽地蹙眉将手抬起来，她瞧见指腹不慎被划开一道口子，因为心也被震得泛起波澜，没办法再集中注意擦拭刀。

仙人在宁静中轻声开口说：“即便这样，你还是准备牺牲她？”

八重樱完全垂下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很多事情没有真正的对与错，从不同人的角度去看，他们所认知的对错或许是截然相反。

在看清父亲八重一心的虚伪前，八重樱甚至还会站在他的角度思考，认为父亲是为了八重村的村民才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你们有过一起看樱花盛开的约定。”

八重樱怔然片刻，她震撼的抬起头，端坐在对面的符华直视她的眼瞳，像是能看穿灵魂。

生活中那些琐碎事件凑成巨大的拼图浮现在巫女脑海，她动摇了，但很快又被那些责任压垮，从小作为巫女被灌输进脑海的理念，责任具备和亲情平等的价值。

“如果是符华小姐，会怎么做……”巫女轻声问道，“在凛和大家活命之间。”

“我会选择后者。”符华没有犹豫便说出答案。

仙人赤足走到阳台，月光如银水泄地，由太阳映照折射的光华瑰丽壮观，连云层都被其撞破，晃得人眼眸一时怔然，但在逐渐适应过后，却能发现月亮并非圆满，而是被剜去一角的残破。

八重樱的问题可谓是正中下怀，存活数万年的仙人自然在时光中有过无数次与其相似的抉择，那些事究其根本说不出对与错。

只需撒个谎，哄骗巫女令其下定决心，符华的目的就算是达到。可她不喜欢骗人，直接说出真诚的回答。

“为此我失去很多，很多很多……”她伸出手，似是想抓住月光，但无论怎么样握紧，张开手还是什么都没有，“他们最后全都死了。”

……

“沈芙姐姐。”房间里，凛乖巧的向女孩打着招呼，目光落在桌面的碗里，仍是药草混着粗米令她蹙眉。

“凛晚上好。”

沈芙微笑着说，随即从背后拿出令小女孩足以舒展眉头的东西，那是一颗粗糙的糖和精心烹煮的菜。

厨艺再高也不能凭空变出吃的，做到这种程度算是为难沈芙，不过她还是做出来了。

和苦涩的药相比，美食显然更能令小女孩眸子明亮。不过胆小的性格没让她直接去拿，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沈芙。

按年纪看，凛已经有八九岁，因为从小没受到教育和身体问题很少离开家，她的心智还要更小些。

“吃吧，姐姐特意为你做的。”沈芙揉揉小女孩的脑袋。

凛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像是只被宠爱的小猫，乖巧地用脸颊蹭蹭沈芙的手心，“谢谢姐姐。”

连仙人都能打动的厨艺，想要征服凛并不难，在尝过糖和菜后，小女孩的眸子闪起崇拜的情绪。

上一次也是在吃完后，凛和沈芙的关系变得更好，可惜还没来得及做更多事结局就已经降临。

这次不会再相同了。沈芙在心中如此想着，安静的望着小女孩吃东西，思绪随之飘到符华身上。

按时间来看，符华已经和八重樱交流很长时间，想让巫女完全放弃长期坚守的责任和在有限的食材里做出美食一样不容易。

但如果是符华，沈芙并不担心，她觉得对方什么都能办到。

“沈芙姐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凛变得没那么拘谨，好奇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没错，从特别远的地方。”

跨越了五百年的时光。

“那可以和我讲讲姐姐遇到过的事吗？”凛继续问道，“父亲大人和姐姐说我病了，没办法长时间离开神社……”

沈芙摇摇头打断小女孩的解释，她早已经理解，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总是会期盼外面的世界。

“好啊，那我就给凛讲故事吧。”

这次也会是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