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所追求的，完美结局

朦朦胧胧的雾气是天守阁顶楼的碎片，抬眸望去，这座古朴的宝塔像被飓风生生掀开，内在古色古香的建筑暴露在灰白的光线中，绯色的崩坏怪物们不复存在。

侵蚀律者化身的妖鬼在那一刀中彻底消散，连带着它所构筑的梦境亦开始破碎，漫长岁月中无数次的轮回彻底终结。

雾气中小小的身影浮现靠拢，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沈芙眼中，真正的八重凛。

小女孩的面颊还是那样苍白，呼吸着雾气时不时剧烈咳嗽，像是被猛烈风雨冲刷就会破碎的花朵。和沈芙对视一眼，凛的脸上露出笑容，轻松喃喃：“真的好漫长呀。”

“走吧，我带你去见八重樱。”

事情还没结束，她们还没有见到对方。沈芙踏步向前，漆黑尖锐的五爪在泥土地留下深深印痕，她的全身都在剧痛。

巨大痛楚使得她走得极慢，而八重凛在见到沈芙的姿态后也被惊的瞳眸放大，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芙姐姐……”

和正常被崩坏病感染后肌肤化作坚硬的紫色外壳不同，沈芙的身体直接披上了一层紫黑色的厚重铠甲，仔细的看去，那其实是无数从肌肤生长而出的崩坏结晶。

不仅是双臂异化成狰狞的利爪，双腿和脚亦是被侵蚀改变。那种冷白绝美的面颊两侧血管泛着紫色纹路，极端的恐怖和极端的美丽被糅杂在一起给人一种野性的美感。

“姐姐真的还能走路吗……”凛担忧的望着她，沈芙的身躯臃肿了几倍，看着有些不符比例，每次行动的时候就像机械那样僵硬踏步。

沈芙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小女孩跟前弯下腰，厚实的结晶外壳在碰撞中破碎，“走吧。”

她就快死了，但好在随着拟似律者的灭亡，这个世界开始崩塌，她和符华就快回归现实。眯着眼眺望远处的天空，可见天幕和云雾都在悄然间模糊。

再接下来八重凛和八重樱这些被制造出来的人物也将不存在。

正如绯狱丸所说的那样，一切只是场梦。而对于真正身处于梦中之人来说这就是现实，姐妹两人在漫长时光中期盼着和对方相见，这个愿望会在消失前达成。

“姐姐在战斗时一定很难吧？”八重凛抬手放在那层厚实的外壳上，见证过沈芙竭尽全力的战斗，在生死之间徘徊必然会让大脑和身躯都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她轻轻地趴了上去，坚硬外壳带来的触感并不好，令人不适的崩坏能笼罩她。

瞥见小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沈芙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并不合适背人，“感觉怎么样？”

“很好哦。”凛嗔起唇角微笑，双手环抱沈芙的肩膀，“凛感到很温暖。”

对小女孩来说，沈芙根本不是怪物，而是拯救了自己和姐姐的英雄。

“那我们走吧，速度要加快些……”沈芙眯了眯眼，踏出沉重的步伐带着小女孩离开。

崩坏病到了后期自然就是死亡，即使沈芙也做不到在变成死士就保留着人的意识，她的大脑像一块逐渐被消磁的磁盘，存储其中的记忆一点点地破碎。

不知不觉中呼吸变得沉重，羽渡尘熄灭过后女孩的瞳眸变回黯淡的琥珀色，悬停于心湖世界的金色翎羽只剩微小的末端，象征着灵魂和生命的沙漏进入倒计时阶段。

“沈芙……姐姐？”觉察到女孩的步伐愈来愈慢，凛动了动手臂低声呼唤道。

“我在。”沈芙回应，她抬头看向远处，瞳眸闪过一丝惘然的情绪，视线中光景模糊无比，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融合成苍白的颜色，“不用担心，我们就快要到了。”

“好……”凛不安地点头。

安静没多久，小女孩蓦地低声喊道：“沈芙姐姐！”

沈芙的步伐很慢，整个人变得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摔倒，八重凛趴在她的背上，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但她担忧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对方如今的状况。

没有回应，呼吸轻到近乎于无。沈芙瞳眸大片溃散，处于消亡和存活的边缘线，她不得不和身体做起斗争，坚持着走下去。

“没关系……”沈芙用着微弱的声音轻声说。

意识像是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空中飘荡飞向不知名的地方，将吹起的风消失，于是她开始坠落在地。

八重凛不得已从她后背摔下来。

沈芙被一双手接住了，瞳眸勉强聚焦在一息间看清那张清冷绝俗的容颜，大脑的思绪不过几秒，现实却是她走了极为漫长的距离，直到走近那两道身影。

像是机器般撞上去，然后身体摇晃着倒下。

“沈芙。”符华抱住女孩臃肿的身躯，崩坏病严重侵蚀的痕迹令仙人忍不住蹙起眉，这幅状况可以说相当不好。

即便只是场梦，但大脑误认为身体死亡后，所有的器官和细胞仍会停止运转，在这里死相当于脑死亡。

一丝冰凉的痛苦感掠过心底，符华握紧沈芙的肩膀，生怕女孩化作微光的粒子从指尖消失。

怔怔的愣神许久，大脑仅存的意识令沈芙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走到终点，唇角勉强扯起一抹很淡的笑容。

笑容让仙人的眉头微微舒展，她轻声说：“辛苦了，已经结束了。”

如薪火般点燃世界，只剩残存的火苗时又久久不会熄灭。这是沈芙一手造就出来的，对她们每个人而言都是最完美的结局。

姐妹重逢。

摔倒的八重凛被另一个人给扶住，那无疑就是八重樱。脱力的巫女跪倒在地，双手紧紧的抱着妹妹的身体一刻也不敢松开。

明明只过去一天，可巫女却有种过去漫长时光的感受，在战斗中无数次身处险境、濒临死亡，回忆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她究竟是以何种意志在战斗。

泪水悄无声息的划过面庞，八重樱低头贴进妹妹的面颊感受着那份温度，声音从喉咙哽咽着发出来，“太好啦，凛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嗯，凛一直都在。”八重凛圈紧巫女的脖子，蹭去那些泪水，“不要哭，凛再也不会离开姐姐了。”

“我们要活下去，活的好好的。”

“好，凛会陪着姐姐。我们去看樱花……它应该会和姐姐一样漂亮。”

更多的泪水从八重樱的眼中涌出，她哭的发出含糊的声音。

一缕缕惨白的光线透过姐妹两人的身躯，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没人会在意这些，此刻姐妹两人的眼里只有对方。

在沈芙和符华的眼中，这个世界正在消亡，又或许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八重樱和八重凛真正的摆脱了受到诅咒的命运，幸福的活下去。

最后一刻，姐妹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她们，用力的挥了挥手。

“符华小姐，谢谢您的教诲，八重樱铭记于心。”

“凛永远都不会忘记沈芙姐姐！”

仙人清冷苍白的面颊随着姐妹两人的话语而扬起淡淡的笑容，她垂眸俯视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孩，掌心抚过纤长的眼睫，“看吧沈芙，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结局，恭喜你。

现在，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