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符华

剑心蒙尘，和黎明之子的战斗明显消耗了女孩绝大部分的力气，无法保持心湖不受干扰，在她更狂暴的攻击中，很久没有出现的黑雾再度开始弥漫。

这个诅咒从很久之前出现直到如今都无法解除。

剑心抑制住绝大部分的负面情绪，但有些东西必然是无法躲避的。沈芙需要确定研究所的安全情况，否则她所做的努力很可能功亏一篑。

女孩挥剑的速度没有半分减缓，密集的小型风暴鼓动着尘埃飞扬。

沈芙不知道，正当她为了研究所里的人们战斗时，她并不愿意见到的局面也在实验室内上演。

她不介意自己会在战斗中受伤，付出一定的代价将黑夜之子杀死或是迎接两者的结合体阿波湿，伤痛于她而言早已经在无数的战斗中淡化，是可以忍受的事物。

女孩已在现文明的某个瞬间彻底走出仙人的羽翼，她拥有了足够的力量，理应轮到她庇护还未成长的雏鸟们。

她不知道，随着希儿那无比坚定的决心，量子跳跃实验完成了实质性的突破。

如今的实验室内，培养舱连同装载其中的瘦弱身躯一齐消失不见，刺目耀眼的白光盈盈充实，人们透过那些光的微粒隐约看到新世界的大门展开。

那并不是一个能称得上美好的地方，和人们起初对决律者升起的念头截然相反，他们想：如果人类真的在未来对抗崩坏的战争中落败，那么进入量子之这个新世界开启全新文明会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们真的能在这种世界生存么？

看不到尽头的淡黄色空间，建筑物残骸飘散迟缓的移动，这里逆反了重力，也不存在氧气和水。最重要的是……每个人步入其中的人，或许会像希儿那样化作虚无的幽灵。

现在哪还能看到那个瘦弱却也倔强的小女孩？

希儿再度回归量子态，失去形体的小女孩没有真正消失，死寂的实验室中仍然回荡着她痛苦的呜咽声。

酷似孤独幽灵般的声响敲打着每个人不安跳动的心。

他们意识到了某件事，进入量子之海会变成量子态幽灵，在那些建筑残骸间漫无目的飘荡，这是件让人绝望的事。

或许瞬间的死亡反而没那么可怕。

但他们已经无法后悔，为了让沈芙无所顾虑的战斗到最后终是出现了细节性的错误，人类初次完成量子跨越有很多东西仍是没能做好的。

他们无法掌量子之门展开时的领域，拱形金属门根本无法将其掌控。

一个巨大的领域于实验室为中央展开，量子之海大门荡开涟漪，波纹触碰到研究员的身体，他们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虚无化。

人们的脸上纷纷浮现错愕的情绪，惊恐的看向自己被光线穿透淡化的身躯，有的人想要逃跑，但无论逃到哪量子态始终会紧随他们。

无数如镜子碎片的光点飘散在半空折射出一副副光景，领域在短暂的时间里展开很远，它笼罩了整个研究所，熟睡的孩童们无声无息的进行着量子化。

然后一直蔓延到正在发生震动的地面……

沈芙骤然感受到不同的领域吞没了自己，循环链接被生生撞碎，表情僵硬在脸上，崩坏能不受控制的从体内散去，她无法再抵御那纺锤般的手臂，被向后推去数米。

黑夜之子终止行动，它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周围的崩坏能，失去调控力量的它此刻只能以自身的蛮力发动进攻。

沈芙愣住了，她终于明白那个领域代表着什么，熟悉的量子化。

爱茵居然真的完成了量子跳跃？可她没能控制好这次试验的细节，量子化的领域扩散到很远，甚至将自己和黑夜之子都覆盖其中。

出问题了么？

女孩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她被怪物拖延的实在太久了。沈芙现在必须要尽快回去，只有她能把无可挽回的局面掌控住。

面对挥动巨臂冲来的黑夜之子，女孩漠然如寒冰的眼眸泛起璀璨的金色微光，鸢尾花般绮丽的光环沉浮。

被阴霾遮蔽的剑心，仅有存在光亮的地方极致的调动着周围崩坏能，新的循环链接得以构造完毕，纵然是会导致研究所坍塌，沈芙也必须要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头怪物。

粗糙且庞大的崩坏能剑型凌空聚合，仿佛是天谴般坠落轰向黑夜之子。沈芙默默握紧手中被改造更为坚韧锐利的长剑挥出一场风暴。

地面正在震动，可怕的崩坏能冲击使得本就松软的沙土发生塌陷，尘沙飞扬的世界的一隅出现了空缺的光景，所有的沙砾和风涌向这里时都会被无形的壁障阻隔散开。

那是副极为震撼的光景，手持长剑的女孩伫立在怪物的胸前将长剑送入它的怀中，在缓缓抽出后只剩剑柄在手，剑身已然被腐蚀。

她眨动着眼睫，瞳眸散发的光亮像是金色的火焰，晕染了睫毛和略显苍白的面颊，又似乎能点燃这片昏暗的天地。

黑夜之子的身躯摇晃着轰然倒塌。

“希儿……”沈芙低声念叨着小女孩的名字，她有种强烈不安的感受萦绕大脑，似乎是有什么在走向无可挽回之势，她要失去什么般……

【千星】展开，女孩的速度超越了风沙，她行走在沙砾停滞半空的世界里。

近乎让时光停止的提速，沈芙冲向研究所，她的目光落在逐渐被掩埋的入口，心像是被攥住般传来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还要再快点才行。

于是乎淡金色的碎片从那具娇柔的身躯周围散开，让达到极限的速度朝着屏障更进一步像是要将其冲垮。

沈芙如幽灵般行走在这个世界，她已经进入到深度量子态，样子模糊到只剩一团黑色的影子，朝着领域的正中央，那间实验室狂奔而去。

“轰！”

沈芙以暴力的手段打开了实验室的金属门，而后刺目的光亮占据了女孩视野里的每一寸，她看不见任何人，找不到希儿，也找不到爱茵。

【千星】可以让她的速度提升到很快，甚至能停滞时光。却无法修改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命运。

她已经错过了。

沈芙无措的抬起手想去抓住些什么，可她的手掌被光线穿透，什么都没有剩下。

崩坏能链接断开，沈芙孤独的身影被光芒完全吞没。第一次量子跨越完成，量子之海所释放的能量不被任何人控制，它吞掉了整个实验室。

近百人在相同的时间进行量子化，变成虚无的幽灵飘荡在无边无际的世界里。

…

…

“啪嗒啪嗒。”

小姑娘抬眸盯着房檐边坠落的水珠出了神，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临这座大都市，晶莹剔透的水珠如万花筒般折射世界，也倒映她略显无措的小脸。

灰蒙蒙的天穹下着小雨，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小姑娘发怔的想着，她来到沧海市已经有段时间，似乎最近总是如此，又一个潮湿阴冷的拥抱将这座位于神州繁华核心区域的城市拥入黯淡的天色里。

人们撑着颜色暗沉的伞，遮住了面庞，匆匆忙忙的行走在街头，像是每个人都身处于各自的世界。

人潮涌动的街头，伞和伞的沿角相互触及，无数个不同世界汇聚在一起融合成共同的世界，像一幅颜色冰冷的画卷在小姑娘黛青色的双瞳展开。

她很孤独，站在房檐下躲雨的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小姑娘没由来的怀念起曾经节奏缓慢的小城，那里总是有着明媚的天气，太阳散发出令人舒心的温度，每个人都很好。

如果有谁表现出焦急或是需要帮助的神情，周围路过的人就会向对方给予自己的善意，如果待在那里的话，没有伞的问题应该早就解决了吧……

“好冷……”符华裹紧朴素的外套，暗暗的嘟囔了一句。雨还在下，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她必须要走了，否则很可能错过新生报道。

要是老师打电话通知父亲，他肯定会很担心。

小姑娘回想着最后和父亲见面时的状况，老妈子式絮絮叨叨的叮嘱在耳畔回荡，她心中有了决定。

他们分开了，她从曾经的被照顾到如今的独立生活也算是长大，一定不能让父亲再为自己操心。

于是乎，符华脱掉了外套盖在头顶，小姑娘打量起周围的路人，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准备淋雨赶路的举动，心底泛起一阵失落感，薄薄的脸皮也还算挂的住。

符华冲进了雨幕里，屋檐滚落的水珠打在水潭，急促的脚步声形成了仿佛有节奏的乐声。

小姑娘润泽的樱唇哈着热气，迎面落下的雨水无可避免的打在面颊滑落，她无奈的闭起一只眼眸，快步行走在人潮起。

期盼附近出现某家卖伞的店好解决她的窘迫。

符华的思绪渐渐飘远，车站距离自己的住所有点远，不过只要一趟就能抵达她将要入学的高中，如果走小路的话说不定可以更早到达。

小姑娘到是不怕冒雨奔跑会让自己生病，从小习武练就的体魄远比很多同龄人、甚至大人都要强，因而也能完美避免走小路时被那些阴暗的事物缠住。

无数张伞张开，人们漠然的随着潮水前移，毫不关注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靠着外套避雨的女孩，在路过某个水洼积蓄的小巷时，小姑娘消失了。

“……”

符华卖力的奔跑着，在心中想着和车站的距离。

小雨淋落浸湿了她纯白色的卫衣黏在身上勾勒出算是窈窕的身姿，小姑娘的年纪不大，依照这副模样发展下去未来必然会成为一位绝代美人。

其实现在的符华就已经有亭亭玉立的迹象，全身单调的色彩搭配和朴实的马尾辫也无法遮掩那张瓷白的小脸和精致五官散发的耀眼光芒。

仿佛载着一汪秋水荡漾的浅青色眼瞳在雨幕中透着迷离的美感。

符华急匆匆的跑过光线灰暗的小巷，从某个黑影间奔走而过。在跑出很远的距离后，小姑娘的速度才怔怔放缓。

她失神的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好像有无数金色的碎片环绕在自己的周围，碎片好像有意识似的向自己靠拢。

符华被那些碎片遮住了视野不得不停下。

只是一眨眼就全都没了，而且她刚才路过的好像是一个坐在角落里淋雨的人？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缺乏坏人和流浪的人，小巷里有人不是让人意外的事。

真正令符华发怔的是，那分明只是在偶然间的一瞥却让她把对方的模样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

全身连带着衣物湿透，低马尾辫靠在肩边有着源源不断的水珠滴落在她起伏微弱的身躯，暗沉的琥珀瞳半闭，却像是没有醒来，里面失去了聚焦和光。

符华感受到突兀从内心传递来的绞痛，呼吸不畅，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事般懊悔的情绪萦绕大脑。

为什么会这样？

小姑娘待在原地踌躇片刻她最终还是折返回去，待在那淋雨的也是个女孩。

单从对方瘦弱的身体来看，长时间待在雨里肯定会出现问题，春寒料峭的沧海市能冻死人也说不定。

无论是那份莫名情绪的诞生，还是符华塑造良好的三观都在告诉她不能放任对方不管，至少这个人肯定不行……

走得越远心底不好的感受就越重，要是真的把对方丢在这，符华觉得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习武之人，锄强扶弱。”小姑娘轻声说着自己所秉持的理念，虽然这份信仰在不久前因她的亲人崩溃过。

符华站在了女孩跟前，近距离看去她才发现对方的状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脸颊和唇瓣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着。

简直像是只流浪在外即将被冻死的落汤猫，容颜完美的面颊更是隐隐呼唤着符华忍不住想要怜惜。

好漂亮……

鬼使神差的小姑娘脑海中升起如此想法，旋即她的大脑便蓦然宕机，直呼起糟糕。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现在确认对方的情况才是正事！

“你还好么？”符华试探性的向对方问道。

等待很久都没得到回应，女孩仍然保持着先前的状态，时不时的颤抖像是将那份冷意都传递给符华。

符华想对方应该是冻的昏迷了，在此之前大概还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要帮助她么？

小姑娘思量起来，把对方丢在这肯定不行，先不说这连绵不休的雨水，小巷里藏着的阴暗还有很多，她不止一次见到过。

要是丢在这，符华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和对方所见的最后一面。

可自己还要赶去学校报道不是么……

“习武之人……”

小姑娘的胸脯起伏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其实答案很早就在自己的信仰里了，无论如何去学校报道也抵不过一条生命不是么？

符华不费多少力气就抱起了女孩，轻盈的身体像是指尖驻留的蝴蝶般，似乎下一刻就会飞走消失，她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符华朝着原来的道路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