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未来

闷热潮湿，全身感官陷进深邃的休眠状态，唯有时而传来的强烈刺激才会使其传回感觉，像是竭力的人在翻涌的海浪中沉浮，愈发坠入窒息的海洋深渊。

灰暗蒙蔽视线，麻木感如枝桠生长般蔓延四肢。在刺目的白炽灯光中，女孩如雪的肌肤近乎透明，长发如海藻般散漫，她的意识像是历经漫长时光的沉睡，伴随着盛大而绚烂的记忆回溯。

沈芙在恍惚间看到很多，她完整的记忆化作镜子碎片飘散在黑暗的空间中，女孩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看到了一面面镜子中浮现的光景，从中仿佛射出太阳璀璨的辉给予身处冰冷的她温暖。

女孩在加入逐火之蛾后第一次全身检查，无与伦比强大的战斗力总要有个解释，以确定她的未来究竟会偏向人类还是崩坏。

半个小时后检测结束，科研人员看着手中匪夷所思的报告单，再看向从培养仓走出的女孩，目光像是看着难以理解的怪物。

数据显示她的身体结构和正常人无异，至于身体强度则是能零距离承受帝王级崩坏源近距离的冲击，这并非沈芙的极限，而是沧海市这座小城所拥有的检测器最高上限，想要完全确定沈芙的极限大概要去穆大陆或是逐火之蛾总部才行。

而到了基因这方面就更像是头怪物，女孩的基因螺旋里不完全属于人类，还拥有着部分颜色暗沉的区域，那是崩坏兽因子。

逐火之蛾的战士会拥有崩坏兽因子并不罕见，艰苦的战斗中战士们无可避免沾染血液或是在高反应源区域里身体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他们的基因通常会出现部分的异化，属于突进、战车这类低级崩坏兽。

这类战士总比其余人要强，拥有了怪物因子的他们同时也会具备怪物那样更强大的力量，以崩坏对抗崩坏，便是在得到这一系列数据后，人们设想的未来的道路。

既然拥有低级崩坏兽因子的战士已然如此强大，那么拥有上级崩坏兽因子的战士是否能成为战场中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是现如今拥有的科技要走到那种地步所面临的困境还有很多，上级崩坏兽的尸体、能够承受实验的战士，完全没有素材使得其如今只能仅限于想法。

但若是坚持着这个念头走下去，未来对抗崩坏的战场中，以怪物的躯体承载人类意志和期望的战士终有一天会出现。

即使已经有过前例，沈芙仍是无数人中最奇特的那个，她体内的崩坏兽因子检测不出源头，完全不属于下级崩坏兽，也不属于人类文明如今记载过出现的帝王级崩坏兽。

这些答案和如何使用出这份力量，大概只有女孩本人清楚。

沈芙在看完自己的报告后，忽略了周围科研人员递来的疑惑目光，神情淡然地将其交还回去。这份报告诞生的瞬间已经传输到整个逐火之蛾的信息库里，包括她直到现在的战斗视频，供给资历更深的博士们进行研究。

……

沈芙回到逐火之蛾大厅，驻留在这的人群纷纷为她让开道路，她并不认识他们，但女孩的威名已经随着无数次完美达成任务和转瞬斩杀怪物的录像里传播很远，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实力。

“沈芙小姐！”

穿着西装的前台小姐快步走来，沈芙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流露些熟悉的情绪，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为自己办理证明的女孩。

“您还记得当初那位爱茵博士么？”

沈芙望着前台小姐欣然的表情，顿时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旋即她就感受到口袋里的通讯设备传来颤动感，陌生的电话，但那一头却不是陌生的人。

她接通了电话，“很久不见。”

“沈芙是你……上次见面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吧，连道别都没能好好说。”爱茵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诧异，站在实验室内部的女人瞧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眼底泛着青灰的自己，露出抹无奈的笑，“能接到电话说明你现在过的还不错，那我就能放心了。”

“量子跳跃的成果如何，希儿……还在你身边么？”

爱茵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想起先前的那段经历显然不能说太好，但结果也没有太差和令人绝望。女人诉说起在穆大陆发生意外后的经历。

就像沈芙那样，绝大部分研究员和孩童也在量子之海中漂流撞到某个锚点后回到现实，他们一齐出现在一艘货轮的集装箱里，进行呼救后被船员救出，期间还闹出笑话将爱茵众人当做是偷渡客，好在女人丰富的语言功底令她顺利的和船员进行沟通。

接下来便是顺利靠岸返回穆大陆，突如其来的分别让爱茵没能取得和沈芙的联系方式，两人在耽搁很长的时间后，爱茵在办公室角落的文件堆里发现了来自于沧海市的请求联系。

聊过家常，当话题放在那个拥有绀蓝色长发和如海洋蔚蓝眸子的小女孩身上时，爱茵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在很久后，女人才低声给出回答：“抱歉，希儿不在我身边。这段时间我动用逐火之蛾的人手在世界各地搜寻过，要在几十亿人里找到一个女孩很难……”

安静听完的沈芙眼眸微动，她低垂了眼睫，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早有预知的她还是无可避免哀愁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神明充满恶意的诅咒挥之不去，女孩意识到如果有人与自己结成约定绝非会是件好事。在愈发残酷的世界里，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每次约定都会随时间推移到了不得不付诸行动履行，甚至无法达成的地步。

“我会找到希儿的。”沈芙给出回答。

做出的约定就要履行，在路途中遇见任何的艰难险阻，女孩也能为之容忍。

“当然，研究所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孩子。”女孩的回答令爱茵蹙起的眉宇舒展些，“以希儿特殊的身体素质，她仍然在量子之海飘荡也说不定，那样已经有成功案例的我就有更多办法找到她。

请不要担心，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谢谢你爱茵……”

久别重逢，爱茵给出了此次通讯的目的和提议。她想要让沈芙来到穆大陆重新加入自己的实验室，她们有过约定，更是朋友，甚至一同历经生死。

沈芙没办法离开，她无法放下待在这的符华和未来将要覆灭城市的灾厄。

她也没有完全拒绝，加入逐火之蛾是必然的事，那代表直面真正的现实和残酷，如果可以女孩想要在不得已面对前将其推移更久。

…

…

沧海市某个云集着无法见到半分光芒的黑暗的小巷里，沈芙漠然地抬指挥动将眼前彻底异变的猫狗群一分为二。

自此，任务完美达成，女孩的履历里又多出一次耀眼的战绩，她铲除了潜藏在沧海市内的病毒感染源。

崩坏能悄然间渗透进这座城市的脊髓里让脊柱从内坏死，繁华的外表下无法饮用的水源和一夜间大量死亡的花草都在暗中表明灾厄已经注意起这座城市。

大崩坏终会降临。

因而战斗成员们所要执行任务的次数变得愈来愈多，沈芙又一次在夜深离家，等回去时大概又能见到小姑娘站在路灯下百无聊赖的等待自己的光景。

沈芙弯腰抱起被自己顺手救下已经昏迷的小女孩，将侵蚀对方身体的崩坏能抽走后打算将其送到临近的医院。

她走出小巷，在相隔一段距离就会升起的路灯照耀中身影显得分外孤独。没过多时，新的身影踏着她曾走过的道路向前。

沈芙很早就注意到跟踪自己的人，并且觉察到对方究竟是谁。戳穿或是甩掉对方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但她没有那样做。

跟踪她的人是符繁霜，从逐火之蛾基地出来后便出现在她身后，想来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至于目的呢？对沈芙身上的秘密太过在意，或者说担忧女儿的未来致使这位武人迫不得已做出跟踪的举动。

有些事迟早要让符繁霜知道，所以沈芙没有甩掉对方，只是专注起做出自己的事，在这段时间里，见证了一切的男人自然有了自己的结论。

于是，在沈芙将小女孩送到医院之后，符繁霜不再隐藏站在广场远望着女孩。两人相见，肩并肩朝家的方向走去。

符繁霜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现在再想想，之前想要考核小芙简直是个笑话。

以你的能力，根本没必要学我的拳法。”

“当然有。”沈芙抿抿唇，语气诚恳的回应，“我会把符叔叔的拳传承下去，这很重要，华对我也很重要。”

符繁霜瞥向女孩毫无谎言的面颊，心情忽地放松很多，一直以来担忧的心绪在听到这句话后完全消失。

其实他早该承认沈芙，无论女孩有着什么秘密，至少她在对待自己和女儿从未有过任何恶意，这很重要。

符繁霜在某个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老了，女儿有了值得托付的人，那么在很早前就不堪重负的他也该试着放手。

男人感慨道：“我从小就是个武者，老旧顽固。我清楚，在小华的妈妈离开以后，我给她再多的关心都不能再让她有家的感觉。

我们父女的性格很像不是么？很少能有好好的沟通，也不会说让对方开心的话，完全不像一对父女。

所以我想，以后能照顾小华的人必须要能让她开心起来，这一点比学会寸心拳法还重要。”

符繁霜语气微顿，多了些笑意，“小芙你做到了，完美的达到我心里所有的考核目标，简直就像从天上降下来，注定要找到小华一样。”

“真正的世界很危险对吧？”

沈芙点点头。

见过那些异变动物的符繁霜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男人敏锐的知觉告诉他，这或许只是这个世界里最弱小的怪物。

而想要战胜它们，男人未必能全胜做到。在更危险的怪物面前，他也如尘埃般渺小。

符繁霜很少会说那么多话，男人心中感慨着，这副画面像极了当初自己和岳父见面谈话时的光景。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说那些完全可以照着模板背出标准答案的话。

男人认真的问道：“告诉我，你会照顾好小华的对不对？”

“……”

沈芙愣住了，她仿佛听见魔鬼嘲笑的低语，阴影扭曲出无数张狰狞的笑脸。对她而言，约定必然是件坏事，可在安静片刻过后，她还是给出了回答。

“拼尽一切，即使是我死去。”

这下轮到符繁霜愣住，旋即男人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沈芙的肩膀，仿佛是将什么沉重的事物移交到女孩肩上，“我们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还要赶早上的列车回家。”

“您这样就要走了么？”沈芙纠结的问道。

“是啊，来沧海市所有的目的，甚至未来的目标都完成了。我当然没有留下的理由。”符繁霜神色间浮现起向往，“我该回去准备去希腊的旅游计划了。”

符繁霜离开了，沧海市的家只剩沈芙和符华，两个人在这偌大繁华的城市里相互报团取暖，人潮涌动也不会有分散的时刻。

…

…

阳光透过帘纱的缝隙洒落一地，温热感蔓延在室内，女孩捏着裙摆的两边站在镜子前比较起来，渐渐的她的面色一如天穹上火红色的太阳般动人。

不知不觉已经是夏天的时光。

犹豫再三，符华还是决定换上卡萝尔赠送给自己的白色百褶裙，她的衣物更新换代，从原本的朴素走向可爱的风格，配合那张清冷精致的容颜在校内已经变得非常受欢迎。

望着镜子里穿着鹅黄色卡通卫衣和百褶裙，匀称小腿包裹着厚度适中微微透出肉感丝袜的自己，小姑娘捏了捏自己羞红的脸蛋。

都怪卡萝尔又说什么，沈芙会被打扮漂亮的女孩子吸引走这种话。

沈芙真的会喜欢么？

怀揣着忐忑的心思，符华扭捏地推开房门，客厅的光景映入眼帘，女孩坐在阳光侧边，沐浴着淡金色的辉光。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书，眼睫缓缓扇动仿佛有瑰丽的蝴蝶驻留，渐渐地抬起眸来看向自己，露出笑容。

“华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