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精神失常的女人

“我要二十公斤大米，三十斤油，五斤白糖……”

顾慧妍提笔刷刷在雇人摹写的物资表中填上数字，标上序号，便将号码牌塞给了排队的人。

“凭号码牌在隔壁窗口取物资，下一位！”

“该我了该我了！盼天盼地，可算等到你们重新开业了，老板我要……”

大笔的订单如雪花一般从天而降，几乎每人都按照最高限额来购买，以至于长桌后堆积成山的物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见状，顾慧妍估算了一下数量，示意物资只够三人的份量了，后面的人别排了，东西没了，瞬间引来众多抱怨之声。

顾慧妍丝毫不慌，大声吆喝道，“没买到物资的人也不用灰心，两天后，咱们桃源小饭馆2号店开张，饭菜通通八折，欢迎各位来品尝。”

什么？

饭馆？！

这是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一个词汇。

曾经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店面，如今想起来仿若隔世，以至于猛地听到这个词语时，大家都不禁回忆了一下饭店长什么样子。

虽然大家也想见到往昔的记忆再度与现实重合，可理智占据了上风，没人看好顾慧妍这个决定。

“你真是糊涂呀！搞什么饭店？就像现在这样继续售卖物资就可以啦！”

“这么大的基地，你猜为什么没有一家饭店？是没人想到这点吗？不，很多人都想当这第一只螃蟹，可不出两个月就倒闭啦！根本没赚头！”

“这事儿我最有发言权，我就只是推着小推车，都亏了本。光是进货都花了大笔积分，价格低了亏本，定价高了根本没人买账。你们开饭馆，每月还得缴纳一大笔房租，柴米酱醋盐，哪样不要大把积分？千万别踏进这坑里。”

恰逢唐梨来看看情况，知晓她身份的人赶紧让她阻止顾慧妍这个天真的念头。

唐梨望了顾慧妍一眼，就见她不开心地嘟起嘴，显然为大家都不看好此事而郁闷。

正面迎上大家质疑的眼神，唐梨云淡风轻道，“亏了也没关系，本就不是什么大买卖。”

“……”

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幸存者们看着唐梨的眼神满是控诉。

这种被炫了一脸的感觉真的是非常让人嫉妒！

许是大家的目光实在幽怨，唐梨停顿了几秒，补充道，“况且即便我们亏了，那便宜也被大家占去了。左右都是自己人，那就更不用畏手畏脚了。”

幸存者们怔愣在原地，一双眼睛从错愕怀疑到震惊无措，仿佛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就冲你这句话，老板，开业那天我来定了！”

“对！桃源小饭馆要是倒闭了，那绝对不是老板的问题，是在场各位不行啊！”

“呸呸呸，什么倒闭，应该说老板的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在满含祝福的调侃声中，有人凑近了唐梨身边，小声叮嘱道，“老板，别怪我多嘴，您可千万别走歪道。看看前些天刚被处死的那批人，平时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特别是原来那个后勤部部长，以前谁不羡慕他这个肥差，结果直接成了吊死鬼。这就是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唐梨睫毛颤了颤，那场轰动整个基地的行刑到今天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唐富瑞当上后勤部部长后，干的十件事里，有九件都是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借着这次食物中毒事件，王老先生和顾盛茁铁了心要给所有人一个警告，处理起来毫不手软。

从想要走后门的，到大开方便之门的，一个都没放过。

作为整件事情导火索的唐富瑞被跟人手腕一样粗的麻绳拴住了脖子，活生生绞杀了。

据传原本没想单独将他拎出来的，是被唐富瑞视作靠山的贺家一力主张要杀鸡儆猴，才将唐富瑞抓做了典型。

或许正是这被救命稻草抛弃，还被狠狠踩了两脚的现实彻底将这个从小就在唐志淮溺爱中长大的幺儿打击崩溃。

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任何风吹雨打都能将它打折。

上绞刑架时，蓬头垢面，宛若乞丐的唐富瑞面无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站在人群中的唐梨看着他双腿在空中胡乱踢蹬，两眼充血鼓出，整个人像是离了水的鱼般疯狂挣扎，可终究不过是徒劳。

一切归于平静时，唐梨心中空落落一瞬。

二十来年的妒忌顷刻间化作乌有。

这复杂的情绪与周遭欢呼雀跃的幸存者们截然不同，这些天大概是他们最快活的日子。

大批“铁饭碗”失业下岗，劳动整改，赔偿积分……

仿佛从末世来临就遗失的公道正义开始归来，生活逐渐走向正轨，就连唐梨跟基地的武器交易也在与顾盛茁的数次协商中彻底敲定，后天便可交货。

双方都对最终结果十分满意，而唐梨也第一次有机会了解这位声名在外的顾先生是怎样一个人。

刚正不阿，光明磊落，大义凛然……是位哪怕只是初见，也会引人为之赞叹的普通人。

“大姐，您想好要什么了吗？咱们的果子可甜了，您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顾慧妍的招呼声打断了唐梨的回忆，她郑重地冲好意规劝的人保证，绝不会唯利是图，将大家的安危视作儿戏。

桃源小饭馆2号店的主旨本就不是赚钱，各项菜品定价相对低廉，主要是为了宣泄顾慧妍心中的一腔热血，其次也是唐梨的一些私心。

饭馆每天限量供应一些新鲜水果，可以外带。若家中有人喜欢，又不方便出门用餐，便可以遣人买回家去。

得了唐梨承诺的人放了心，主要是唐梨等人售卖物资一直偏向底层人类，确实也不像是唯利是图的人。

“都说事不过三，可这次死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三个孩子，要是食物再出现什么问题，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讨不到好果子……”

“别说了别说了！三秀在这儿呐，别戳人伤疤了。”

原本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人瞬间噤声，小心翼翼地看向队伍最前方的女人。

她似乎许久都没打理过自己了，头发脏乱，衣衫上全是发黑的污渍，东一块，西一团。

在炎热的天气里，汗水与秽物发酵传出恶臭。

可意外地，闻到异味的人只是悄悄后退，并没有一人开口指责对方。

人群异常的宽容引来唐梨的侧目，心大的顾慧妍却没察觉异常，将一个橘子塞进了女人手里，笑容灿烂。

“大姐，咱们家橘子绝对好吃，要是不甜您直接回来找我，我保证一个积分不收，原价退给您。”

三秀怔怔地低头，看着比她手掌还大的橘子，圆鼓鼓的，像一个个小灯笼，怕是一个就有大半斤。

面对女人慢半拍的反应，顾慧妍没有半点不耐烦，只追问道，“大姐，您看看您想买些什么？”

三秀抬起头，失神的眼眸定定注视着顾慧妍，像是察觉到了唐梨投注过来的目光，她飞快与唐梨的眼神相接触一秒，便像是见了鬼似的，匆匆跑了开。

“哎哎哎？”

顾慧妍赶忙叫人，可声音越大，女人跑得越快。

顾慧妍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既然不买东西，何必在这儿排队，平白晒了大半天的太阳。”

“老板，您别介意，那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三秀，她儿子在这次事故中没抢救过来。之后她就整天到处晃悠，像是有些精神失常，真是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