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入地狱

主位上，童飘云缓缓坐下，螓首低垂，眸中深邃。

过了片刻，她抬头看向已坐回墩椅的‘西门大师’，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我有一惑，存疑许久，烦请大师指点一二。”

西门无忧闻言眼珠转了转，继而心头隐隐一动。

指点？

是考较吧！

他一手撑膝，另一手托掌示意道：“指点不敢当，可以探讨一下，夫人请说。”

童飘云看似不经意地正了正发髻，眯着眼睛说道：“佛家有云：‘悟道，而非修道’。可不修如何知，不知又如何悟。

敢问大师可有教我？”

一个硬汉怎还爱好佛学，研究点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不好么？......西门无忧挑了下眉头，下意识地翘起了二郎腿。

难道。。。这是打算与我辩论佛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抬头看向小媳妇说道：“我姑且一说，夫人姑且一听，咱们哪说哪了，不做过多争执，否则不说也罢。”

见小媳妇点头做了应承，西门无忧单掌托腮往膝盖上一撑，绞尽脑汁，开始苦思冥想。

他要复杂问题简单化，尽量靠忽悠把小媳妇蒙住。

对面的童飘云也不催促，只是眼神一辍不辍地盯着他，安静等待着。

片刻后，西门无忧揉了揉眉心，深呼吸了一下，旋即看向小媳妇，不徐不疾地道：“为夫是这样理解的。

说，何为道？

道乃本自具足、本来如是，是佛家寂空涅槃的究极之境。

而所谓的‘修’与‘悟’，是建立在‘我执’与‘法执’上的两种说法。

悟为明性觉知，此为悟道。

但倘若，修以‘明心见性’为本，修性而不修身，此同样在知，与悟并无分别。

是故，悟道不修道，此修乃是修炼之意，其重点在‘炼’而非在‘修’。”

言语至此，西门无忧停顿了一下，缓了口气儿，盯着小媳妇，看了看她的反应。

见她单掌托腮，一副边听边思考的架势，看起来并没有反驳的意图。

他心中窃喜，自觉沿着此时的思路走，忽悠住小媳妇应该问题不大，而后便张口又道：“‘炼者’为求，不舍、不放，此为‘我执’，以目的为前提。

然，世上本无佛，你我皆是佛。

佛非打坐成佛，佛非读经成佛，佛也从未想过自己要成佛，更不知其已为佛。

佛不动妄念、无欲无求，只真心施舍、无私无我。

道无处不在，道已在心中，便如是也。

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

女菩萨，你悟了么？”

言罢，西门无忧很是悠闲地摇晃了一下身子，看着小媳妇，等着她的回应。

小媳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猛一开言，语气有些急切。“大师所言极是。所谓‘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不知大师可有度化世人之心？”

西门无忧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粲然一笑，“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大师果然是。。。”童飘云接话很快，停的也很快。

果然是不负西门无耻之名呢！......她面有不虞，朗声逼问道：“大师此言不觉自私了些？”

“非也、非也！”西门无忧摇了摇手，“此乃修行的另一重境界。‘我不入地狱’便是大自在，‘谁爱入谁入’，便是大慈悲。

正所谓，‘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世人可自度，何须你来度？

女菩萨莫要以言语诓人呦！”

言罢，不等小媳妇出言辩驳，西门无忧平静地问了一句，“夫人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是走是留总要给为夫一句准话嘛。”

随便瞎侃几句佛理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涉及到‘度尽众生’这种大宏愿，他可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做纠缠。

童飘云并未出言回应，只双目炯炯地盯着西门无忧问道：“你可曾听过‘木僵之症’？”

大师她不叫了，试探也已经没必要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西门无耻毫无慈悲心肠，转世应是没错，却绝不是什么高僧。

连一句，‘是何人需要度化’都不问！

还大师？

他不配！

“木僵之症？”西门无忧蹙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木僵。。。木僵。。。是植物人？

他依着心中的猜测，开口问了一句，“怎么，夫人有亲友伤了脑子？”

小女子失言了！......童飘云旋即面露惊喜，顾不得脸颊上的隐隐发热，忙地追问道：“那你，那大师可有解去的手段？”

“这个。。。”西门无忧捏了捏下巴，犹疑了一下。

有寿延寿叫增，无寿强增则叫复生。

从理论上讲，只要人没死透，一切病症在‘滋养光环’的增寿能力下存活，应该都不是问题。

而且，按照生理学角度的说法，植物人也确确实实是个活人，是符合增寿条件的。

可狗系统在关键字眼的解释上并不严谨，他又有些拿不准。

注释里只说可‘增寿’，可‘寿元不失’，听起来像是‘白活’的意思，却并未详细说明‘白活’的原因。

是增加生命活力用以抵消生命流逝，还是仅在存活时间上加一，具体原因不清楚。

前者是重获新生，后者是状态冷冻，这中间可是有着天渊之别的。

虽然听‘滋养’二字，大概率应是前者的效果，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是后者呢？

一时间，他就这样顿住了，隔了半晌也没言语。

看着面有难色的西门无忧，童飘云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和尚听了‘木僵之症’便能一语中的，直言病灶是伤了脑子，这定是对此症有过了解的。

能救还是不能救，倒是给句话儿啊！

难道是。。。他怕老娘痴心武道，不愿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搅了他这段转世的圆满？

他言中故意做难，便是意图开出条件，将自己赶走？

这还不简单？只要肯出手救下沧海，谁愿意和你个臭和尚纠缠不清。

童飘云猛地起身，张口欲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