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眼下已经来了西夏，不打算留下做西夏的子民？”
西门无忧问了一句，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那老者略作顿滞，硬挤出个笑容，如老树皮一般的脸颊上越显沟壑深邃。
“我们是大明人呢，咋能留在西夏嘞？等一等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大约六七岁的小丫头，苦笑了一声，又道：“若不是想给娃子寻条活路，哪能背井离乡呢。”
“嗯，老丈言之有理。”西门无忧点头一笑，“那就这样，咱们就此别过吧。”
“大，大官人。”老者讪讪一笑，畏畏缩缩地招了招手。
“还有何事？”西门无忧面无表情问道。
“您，您能赏点儿吃的么？”老者边说边低下了头，两手抹了抹破布衫上的褶皱。“家里娃。。。几天没吃正经东西了。”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有几滴晶莹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显然，他并不想让西门无忧看到他的哭相。
“。。。。。。”西门无忧沉吟了片刻，“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路。”
说着，他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对其余那些流民招了招手。
“都可以听一听，要如何，你们自己做决定。”
“你们朝西北看。”
他向西北的方向指了指。
“翻过那两座孤山，就能看到贺兰山脉。沿贺兰山东麓一直向北走，大概要走六百里左右，你们会到达一个叫做盐州的地方。
听清了，是盐州，不是兖州。
到了盐州以后，你们只要说是去落户的，便能在那里找到一份放牧的差事，供吃，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工钱。
这位老人家！能听我把话说完么！”
他冷声呵斥，挥手止住那老者插话的意图。
“不会放牧，那里有人教，生活不习惯，可以慢慢适应，去与不去，你们自己决定。
听明白了么？”
他瞥了那老者一眼，将身子缩回车厢，抬手将车窗帘子放下。
“小六子，走了。”
対座的发喜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您不给赏几个？”
“哼。”西门无忧冷冷一哼。
“驾！”小六子吆喝了一声，马车随之缓缓起动。
恰时，马车后传来刚刚那个老者的声音。
“什么自己决定，把那地方说的那么好，不就是想勾搭人嘛！
老夫把话说在前头，你们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谁敢提去那地方落户，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听见没有。”西门无忧看着发喜，挑了挑眉。“你十七叔是西夏首富，不是天下首富。”
一语言罢，他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靠在座位靠背上闭目养神。
。。。。。。
马车很快进了兴庆府，大概走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已然来到府城赫赫有名的将军巷。
能在这里有一处府邸之人，要么是镇守一方的统兵大将，要么是枢密院的高级官员，名头后边最差也要挂个大将军的军衔，赫连铁树的征东大将军府，就是处在这片巷子里。
时近巳时，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算是给这里增添了些许生气。
西门无忧下了马车，迈步上了樊府的台阶，走到朱漆大门前拍打门环。
很快，门里传来脚步声。
‘吱嘎’一声，角门开了，门子老姜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他朝西门无忧打量了一下，眼睛一亮，紧步上前躬身施礼。
西门无忧摆了摆手，领着发喜迈步往角门里走。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府里的下人都与他熟识。
进了门，他直奔正堂而去，随口对跟在一旁的老姜问道：“樊将军出去了？”
他没听到正堂里有人，猜测对方应该不在家。
“回西门老爷，我家老爷一早去宫里面圣了。”
说话间，府里的管家迎了出来，陪着西门无忧进了正堂。
闲聊了没一会，大门外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就停在了门口，听起来人数怕是要过百。
西门无忧感觉有些纳闷。
樊烈回京，向来都是能怎么低调就怎么低调，不可能摆出前呼后拥那种排场。
一下回来这么多人是个什么情况？
他起身往大门处相迎，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正这时，门外有人说话，“末将还有军令在身，就不进府叨扰了，都统，请。”
樊烈回了个‘嗯’字，随后便进了府门。
“樊老哥回来了。”西门无忧远远朝他拱手招呼道。
樊烈今年四十有五，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身上透着一股彪悍气。
“西门老弟。”他拱手回了个礼，看起来兴致不太高。
二人并肩往正堂走，进了堂里分宾主落座。
随便唠了几句闲磕后，西门无忧朝大门的方向指了指，打趣儿道：“老哥如今派头大了呀，就回个府，还有人给送到门口？”
“哈，送？”樊烈冷笑了一声，“是押送的送。”
“怎么着，出问题了？”西门无忧问。
“卸磨杀驴了。”樊烈叹气，摇了摇头，一副意兴阑珊之状。
说完，他起身给西门无忧使了个眼色，又招呼了一声，“走。”
走，去密室说？......西门无忧立时猜到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回了个“走”字，跟着樊烈绕过前厅板壁，来到后堂。
樊烈走到墙边一个博古架旁，在一个不起眼儿的陶罐前站定。
他手把陶罐，左拧两圈，右拧三圈，只听得‘嘎吱吱’一阵销信绷簧声响过，整架博古架平行挪动了三尺的距离，露出墙上一道暗门。
二人开门进到密室，又将暗门关好，各寻了一把椅子落座。
樊烈刚一坐下便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
“皇上老糊涂了。”
他蹙眉说道。
“皇上将屠了野利家一事推到了为兄身上，说手谕上分明写的是‘下狱’而非‘尽斩’，为兄看错了手谕，铸成大错，本该重处，念我年事已高，让我告老请辞。
特娘的，我是瞎么？
下狱和尽斩分不清？”
西门无忧闻言，立时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听老哥这意思，那份手谕被人做了手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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