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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5 章 望凝波(二)

毓秀来客从画中登临时,仿佛也扯动了夕照的一角,落日终于渐趋西沉。凝波渡上晚风低柔,千灯辉耀,一时只见青玉萍桥上映着粼粼波光。

仙门中有名有姓的门派与家系,若不是亲身前来,也遣出了弟子亲朋,众人在此齐聚,却都心知肚明,今夜的重头戏,还是着落在正清、毓秀、瑶山几家之上。

“日落时分已至,妖部还没到么?”

嘉木和此刻湖上大多数人,想的大抵都是同一件事。海绡听了他的嘀咕,只是道:“稍安勿躁,……另外小心翻船。”

“翻船?”嘉木满头不解,“为什么会翻船?”

“你在燕乡这么久,还不知妖部的习性吗?”海绡道,“这次又是来到仙门的场子,不搞点大事情才怪了。”

等待王庭时,余人也没闲着,衡文那边为首的华袍修士便问道:“孟师兄,这位师妹甚是面生,莫非是贵派初次下山的弟子?”

毓秀船上,孟君山演完了这套画中舟的阵势,就已回到案前端坐。他左手边的乔杭,常来往的仙门弟子大多也认识,右侧的女子却如衡文修士所言,似乎无人见过。

她并非身着毓秀的云纹衣冠,发髻中别了一支细长草叶,在其余的弟子间显得格格不入。孟君山对衡文出言询问那人道:“景昀道友,这位是钟溪派的弥雁师妹。”

那女子也起身施了一礼,柔声道:“钟溪避世多年,无意纷争,但知此次相聚或有要事,我等也愿略尽绵力。”

衡文那名为景昀的弟子神色一正,忙道:“原是钟溪的道友,有失远迎……”

各派门下一时寒暄不提,湖中其余人再度兴起了一阵传音的浪潮。有些散修就是听过钟溪的名头,也奇怪为何毓秀会载她们在船上。

昔日仙门六派的名头早已渐渐衰落,不说与衡文相比,就连在燕乡独居一地的羽虚,钟溪也是颇有不如。嘉木倒是清楚钟溪曾与自家共列,祖上都发达过,只是如今钟溪弟子与毓秀同行,让他心中微感不安。

有此疑虑的不止他一个,正清的灵璘便得空问道:“弥雁道友,又是缘何与孟师兄同来此地?贵派师门弟子,就到了道友一人么?”

弥雁不卑不亢道:“我等长居苍山之中,对中原同道知之甚少,幸而有毓秀道友援手,以为引见。弥雁不才,忝居代掌门之位,今次有何决议,都将如数向门中转达就是。”

灵璘注视她片刻,说道:“竟是代掌门当面,失礼了。”

这番对答,落在有心人眼里颇有些意味不明,不知道他们打得是什么机锋。灵璘双手笼袖,正自沉吟,突然抬起头,望向已然暮色四合的夕空。

天际仍有最后一道余晖。金非灿金,红非赤红,那微蒙霞光原已埋藏在乱云之间,忽如暗火为疾风吹燃,蓬然延烧起来,刹那间染遍了黯淡的天穹。

在凡世文人墨客看来,这般绮丽的火烧云,正合挥毫提笔,得来三两好句。然而仙门众人眼中,那燎燃的并不只有夕照,映照云间的也不是天地造化之钟;此时此刻,倘若朝他们奔掠而来的真是落日坠海,兴许还能叫他们轻松点。

横贯晚空的云焰及至山湖之上,方才褪去辉光,现出真形。两只翼如垂云的巨鹰在前,牵着一架火光萦绕的黑漆辇车,朝着凝波渡直落而下。

湖上众舟船中顿时就是一阵光华疾闪,术法、阵法此起彼伏。纵不至于这样就乱了阵脚,各人也无不是手段齐出,起了架势抵御,就怕这连个驭者都没有的霸道飞车栽到自家头顶上。

嘉木两手一挥,双腕上系了玉扣的丝线跃起交织,在船顶撑起一把无形的遮蔽。他借着萍桥的映影,往场中看去时,却见几大派都是按兵不动,想来是不愿失了气度。

不消片刻,鹰车投下的影子已经罩在湖面上。就在众人以为它们要来个惊天动地的降落时,两只鹰形妖兽忽地在触水之前停住,凝于半空。

这一下从极动到极静,令人无所适从,嘉木呆呆地仰头看去,几乎能看到鹰腹洁白的细羽。

黑鹰,金喙,白肚皮……他终于想起了课上听过的形容,原来这就是芳海的崖鹰。

飞鹰既停,它们身后的车驾也就顺势下沉,不偏不倚地嵌入场中留出的那处空缺。虽是车形,却似乎比列席的舟船还要大些,它轻似飘叶般落下,只激起了几圈淡淡涟漪。

单看这举重若轻的降落,丝毫想不到这车是以怎样砸场子的气势冲过来的。

一碰到水面,车驾四壁就如莲叶绽放,朝着四下展开,徐徐垂入水面。一座雅室从中显现,拱卫周遭的除了玄衣的王庭守卫,也有三部衣着的随从,帷幕之后,隐约可见有文书端坐的身影。

居中而立的,不是众人想见到的那一位,而是个三十许的妖族男子,他身旁则是一名身披金羽的少年。为首那人环视一周,将各人各异的神色收入眼中,方才一拱手道:“王庭大祭西琼,见过各位仙门同道。”

那少年也微笑说:“昭云安子午,躬逢其盛,不胜荣幸。”

两只崖鹰低鸣一声,盘旋向上,须臾不见踪影。嘉木撤了防御,一心盯着王庭来客看。

他估计所有人都和他有同一个疑问……凤凰呢?他怎么没来?

正清那边的灵璘再次承担了众望所归的提问职责:“西琼大祭,怎么不见长明殿下?”

“殿下稍迟即至。”

西琼虽然面上带笑,但并不打算再作解释,“若是能在殿下到来前商讨出个结果,那就再好不过了。”

灵璘道:“事关毁却三部与六派盟约之事,长明殿下竟不能亲至么?”

“承蒙殿下交托,我在此即可代表王庭。”

西琼从容道,“况且,此事非是关于毁却盟约,而是我等想要问仙门诸位,为何不守约定,未能归还渊山灵气?”

凝波渡上一时悄然。谁都知道妖部这次来者不善,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上来就直奔主题。

不是仙门大派中人的,以前没见过西琼,本来还在感叹这使者看着文质彬彬,大异于他们往常对妖族的印象,结果一开口还是半点委婉不打,殊为蛮横。

灵璘对这回答似乎并不惊讶,只说:“既然王庭为了盟约而来,想必大祭对于盟约,也是知晓于心了?”

西琼道:“自然。”

“虽有归还灵气的约定,盟约中却从未说过,要在镇魔之后立即实行。”灵璘道,“六百年来,仙门代代镇魔,从未失约,反倒是王庭一言不合便启封慧泉,这不是毁弃盟约,又是什么?”

这话也是说得很不客气,不少人暗中窥看正清的殿阁,只见灵霄掌门仍然端坐其后,并不见神色变化。

西琼并不动怒,反问他:“仙门自镇魔以来,每次归还灵气都是在何时呢?”

灵璘道:“自是代代有所不同。”

“正是。”西琼道,“但不曾有哪一次,是三年后灵气仍未归还的——若有这种情形,也请道友列证反驳于我。”

灵璘微微皱眉,没有回答。西琼又道:“距上次镇魔足有十七载,种种迹象都看得出,世间昃期将至,王庭以慧泉救济三部妖族,有何不可?这位正清道友,你也熟读盟约,自然该清楚,在镇压行将结束的当下,区区慧泉的灵气变动,已不再能影响镇印中的天魔了。”

“王庭也曾参与建起渊山镇印,又如何不知,纵使天魔衰弱,镇印自身也受慧泉涨落冲击。”

灵璘缓缓道,“慧泉此前解封一半,若是全数放开,使得镇印不稳,才是有碍世间太平——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大祭也清楚吧?”

嘉木在一旁听得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这等大场面。他虽来自羽虚,却与在场大多数仙门修士一般,即使大约知道王庭与六派盟约之事,也不大了解个中内情,这还是第一次得知这么多内幕。

听到这里,他也不禁为了仙门担忧起来。如今倘使王庭一意孤行,渊山镇印又会变成何等局面?仙门要想阻止,是不是真要重启战端?

只见那西琼大祭不作犹豫,直白道:“若是仙门如数归还这一次渊山应有的灵气,我等自然不急着用慧泉了。”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渊山的灵气上。此刻不止妖族,在场之人其实都多少好奇,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灵璘说道:“上一次渊山镇魔,与往昔相比有所异常,我仙门多年来也在查明当中阻碍,绝非刻意留住灵气不归还。这中间的首尾,我们也早与王庭有过解释了。”

“有异常。并非我们刻意。调查了,但还没弄清楚……”

西琼一挑眉,“正清的道友,换作是你们,能不能接受这番解释?”

“既然如此,王庭意欲何为?”灵璘沉声问。

“仙门查不出,我等也不愿在此为难。”西琼平静道,“就请你们打开渊山镇印,让我等进去看个究竟吧。”

此言既出,气氛就是一变。

场中央的各派均是面色凝重,倒是外圈围观的散修们,有不少尚未领会其中真意。嘉木毕竟刚听了不少来自师叔的消息,经过一番恶补,姑且知道他们的争执所在;正因为知道,才觉得事情似乎确实有些不妙了。

王庭使者所说的镇印,指的不是望亭中的井口,而是在渊山深处中心,那一道将天魔禁锢其中的闭锁。作为六百年前,仙门与妖族共同织造的旷世之作,它依托渊山这得天独厚的灵脉,以无数悬于其上的符刻为衣,本身乃是极为繁复精密的阵法,镇印之门只是它的一面入口而已。

通常唯有天魔异动时,镇印之门才会自行开启,容仙门弟子进入镇魔。只要天魔好好在里面待着,别来作乱,平时大家远离它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着去打开?

“仙门六派,当有开启镇印的手段。”

西琼一整衣袖,沉声道,“依照约定,凡有半数赞同,即可商议重开镇印,诸位应当还未忘记吧。”

嘉木怔怔听着,手心不知不觉满是冷汗,直到海绡拍了拍他,才回过神来。他听到灵璘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擅启封印若使天魔作乱,王庭可知道这会是何等的灾祸?”

西琼道:“盟约中定下这样的规章,便是为了让镇印有异常时,各派能够查明疑难之处。若非在天魔平静之时,开启镇印并不如此危险,怎会在盟约中立下这般约定?”

“但如今灵气未能归还,尚不确信天魔是处于何等情形,一旦脱困,谁能担负这等重责?”灵璘质问道。

“正因镇印情形不定,才应当查个分明。”西琼分毫不让,“如此拖延下去,倘使形势更危,又该去找谁来分说?”

灵璘一时无言,纵使想放下狠话,又未曾得到自家掌门示意,却是不能像妖族那边无所顾忌。西琼已经说了下去:“昔年与王庭三部定下盟约的六派仍存世间,此刻想必也尽数列席……”

寂静之中,只听到他不疾不徐的声音:“正清,毓秀,瑶山,钟溪,衡文,羽虚——只此一事上,敢问诸位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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