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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9 章 如相问(二)

看对方一派坦荡的神色,灵霄唯有苦笑。

他说道:“兹事体大,正清当会遣人探查,倘若衡文在延国真有不妥,也断无坐视之理。”

以他立场,作此委婉的表示就已经够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次则不是作为掌门:“谢师弟,你行事之间,也应多思虑啊。”

谢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道:“另有一事需正清援手,那渊山镇印之中的情形,有何异常尚不清楚,最好能早日开启镇印察看一番。”

“六派虽有以半数决议开启镇印的约定,”灵霄深深皱眉,“但你应该清楚,这条规矩完全是为了防备渊山封印出了差错才立下的。”

谢真道:“现在这样,难道不算是出了差错?”

看灵霄神色迟疑,长明也开口道:“这番提议,和王庭在凝波渡上提出的要求并不相干。那时的情形另有原因——”

他略一停顿,把此节略过不提,毕竟仙门对渊山符刻石林动手脚在前,王庭反利用凝波渡夺回地脉在后,此种纠葛都不怎么光明磊落。

“而如今只为应对天魔,”他道,“事急从权。”

灵霄垂目沉思,谢真也不催他,只等他思索。

良久,他才道:“此事对正清非同小可,我不能贸然决断。”

这回答不算出乎意料,谢真和声道:“天魔这许多年来都不曾现世,谁都没见过那是何等情形,又难拿出实证来指认天魔化身,这对你正清也是为难,我十分明白。只是灵霄师兄,到了显露端倪的时候,说不定就已太迟了。”

“数百年来,渊山始终是依据天魔的情形示警、开关镇印。”灵霄面露无奈,“不在镇魔期间,一旦开启镇印,会不会反倒破坏对天魔的镇压,我们恐怕并无把握。”

长明道:“因循守旧,或许无有大错,但天魔岂会因为没犯错就放过我们?”

灵霄默然不语。谢真说道:“灵霄师兄,你也不敢全然确定,我这提议是否会令天魔脱身,又或者我是否被天魔影响而不自知,是么?”

“……谢师弟,我一向敬佩你的品格。”

灵霄低声道,“我灵霄愿对你性命相托,哪怕事有不利,也不算什么。可身为掌门,不可不作万全考虑,我不能把正清引入无可挽回的境地中去。”

谢真想了想,并没有被他语气中的沉重所困,只是说:“那预先点好人手,在渊山左近守候,若有突变也能及时应对,这应当可以吧?”

“……”灵霄被这一句闪得差点没回过神来。

他望着谢玄华,见对方神色里,诚恳之意实是明明白白。面对这份连灵霄自己也觉忧愁无奈的疑心,他似乎丝毫不觉负担,只是想着他们商讨的这件事究竟能进展到何等地步。

旋即他又想道,是不是一开始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一番软硬兼施的劝说,端的是取其上而得其中。

谢真看灵霄面上神色微微变幻,心里着实也不是很有把握。

他何尝不知道此行艰难,但造访正清是他们不得不走的一步。王庭纵有百般能耐,想插手仙门中事,也是缘木求鱼,事倍功半。

而要对付天魔,仙门的协力又不可或缺,至少总不能事到临头,还要分心和不明状况的仙门争斗吧。

能摸准正清这只领头羊的态度,差不多就成功了一半。谢真倒也没想一次建功,以他对灵霄的了解,对方看似古板,却不是固守教条之人,只要拿出真凭实据,要说服他就不难。

眼下若能交涉顺利,届时再查清天魔化身的谋划,取得正清的助力才不是空谈。

六百年前,天魔的威胁如霜天高悬,六派与王庭方能暂且抛去恩怨,立下盟约;六百年后,尚未到利剑加颈的关头,仙门与妖族注定仍无法同心协力。说到底,一切都未曾改变。

他思绪游移之际,灵霄却像是有了决定。只听他道:“正清人也非迂腐守旧之辈,更知道应防患于未然。谢师弟,你既已把当中疑虑摊了开来,我便也直说了——若能验证你未受天魔的影响,我们之间齐心合力,或许能多些信任。”

谢真奇道:“正清还有检验天魔的法器?那可是好东西啊,这么大用处,怎么从没听过?”

他颇为疑惑,霜天之乱时就没人搞得清楚天魔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魔军和常人的差别也一眼可见,哪里会有专门用来做这甄别用途的东西?

灵霄原本神情严肃,见他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并非如此,这与天魔其实没什么关系。”

他示意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素轴,上以朴拙笔法画着一只鼎器,除此之外并无章印、题跋。

正清各处宫观均供奉有仪鼎,谢真朝画中看去,那方鼎四足双耳,饰以水纹,正是仪鼎的形制。

灵霄道:“敝派弟子入门后经历重重修习才能列入门墙,正式成为亲传前,还有一道关隘,是由正清自建派以来传下的这尊法鼎施予试炼。在这鼎中天地内,摒弃一切外物,单只考验心志,看弟子能否平心持正,秉持正道。”

“原来如此,有所耳闻。”谢真了然,“不过这是正清重宝,也能容许外人用么?”

“平日自然不行。”灵霄道,“但我思来想去,天魔的传闻一向诡谲,这尊法鼎则能分辨真意,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长明轻笑一声,谢真一听就知道他是火了,还没来得及劝,就听他道:“考验归考验,可这正道是怎样的道?是为了仙门的安稳,用些非常手段也顺理成章?还是为了道义,小节皆可商榷?贵派自己的行事,就这么样样公正无私?”

“殿下,我知道两位是为了抵御天魔而来,我又搬出这番麻烦,定要让人恼怒。”

灵霄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世上想必没有全然正义无私的门派,我正清当然也不是。这法鼎所考察的,只是人心中一道正气,不是非要拣出个圣人,否则我们也收不到徒弟了。”

长明面无表情,并不吃他这一套说辞。谢真拍拍他手背,说道:“行,我明白,总之要是被盖章没毛病了,起码这个鉴定你们正清是认的。那事不宜迟,便去谒见法鼎吧。”

*

“——这可如何是好呢?”

谢真回过神来,就见面前这少年愁眉不展,喃喃念叨着。

他有些恍惚,一时间好像弄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形。破敝的茅舍中,三人靠着柴堆坐着,山风将屋上苫盖吹得呼呼作响。

这是在山里的小村。可他来这里做什么来着?

对面那少年看他脸色茫然,担忧道:“师弟,你手还痛么?”

谢真低头一看,他左手上缠着药布,血迹隐隐,上面还贴着一张符。

竹纸作底,黛紫纹缕,笔意如云雾般缭绕,是正清的阵符。

是了,他是正清的一个记名弟子……他想了起来。

三日前,他与两名师兄弟一起,追寻妖物的踪迹,翻山越岭来到这小山村。

他们这几人均来自同一座宫观,拜入正清不过数年,道法堪堪学了个入门。天赋绝佳的弟子能去太微山修行,他们则没这资格,平时除了修炼,也要学着打理宫观事宜。

这回是他们第一次出外行走,算是不大不小一样正经差事。宫观前些时候接到消息,山民报称是妖物伤人,他们几个就被派了出来。

虽然说是妖物,但凡人看走眼的事情时有发生,十件里有八件只是寻常野兽。再加这片地界是正清治下多年,少有妖物为害,想来不会有大碍;即使他们修为稀松,有三人相互照应着,有点事情也足以应付。

想是这么想的,但出来之后,就由不得人了。

说来也是他们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一路追着那时有时无的痕迹,一直追到了这偏远地方。到了才知,这村子虽没有报过官,却是受祸害最严重的,那山中的妖物每月都在夜里出来,扑捉村人,常常是非死即伤。

村人口中,那妖物“毛发耸立,大似山丘”,屋舍、篱笆竟不能将其阻挡。但它又不赶尽杀绝,只是时不时出来一趟。

村里原以采药为生,夏日须得夜间进山,被这妖物闹得人心惶惶,正不知如何是好。这几个正清弟子眼看找到了妖物老巢,迫不及待要一展拳脚,追进山里,总算找到了窝在山洞里的妖物。

那是一只巨罴,堪称庞然大物,村人说的丝毫没有夸张。它皮毛似铁,是真真正正的妖兽,远非寻常野兽可比。

在修炼有成的仙门修士眼中,对付它或许是举手之劳,可是他们几个记名弟子,这点微末道行就不太够看了。

得亏那妖物没有追击,大概是只想在夜间出来,他们狼狈逃回村子后,不得不面对这个棘手难题了。

……谢真看看自己的胳膊,就是被这妖罴给砸了一下,纵使运起术法护身,也差点折了。

勉强回到村里,他就痛晕了过去,不久前才醒。现在感觉思绪断断续续,脑子发钝,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明明以前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他看着渗血的绑带时,却莫名想着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再看向茅屋里另外两人,那愁眉苦脸的是师兄,大个子的是师弟。师兄仍担心地看着他,他只好说:“我没事。”

“唉……”师兄又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谢真问:“什么如何是好?”

“这妖罴,要怎么办?”师兄脸色苍白,“我们根本对付不了这东西……”

那大个子师弟面上也不由得现出恐惧之色。谢真仍觉得记忆有些模糊,他竭力回想,脑中只有一个庞大黑影朝他一巴掌拍下来的画面,实话说,并不怎么吓人。

师兄还在自言自语,与其说是问他们怎么办,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得去给宫观报讯,让门中前辈来处置。”

“可是,来得及吗?”师弟问。

师兄道:“还有几张赶路的符纸,咱们全力结阵而行,一日就能赶到宫观。”

“……那也来不及。”

师弟虽然也看着害怕,却反驳了师兄的话,“到了今夜,妖罴定要出来寻仇,就算我们搬来救兵,也得是第二日,这村子可就要遭殃了!”

师兄咬牙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哪里挡得住它,留下不是白白送死?”

“我们好歹也是修道之人,总比这些凡人强,大不了就是拼上性命罢了!”师弟大声道。

“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师兄怒道,“我们不把消息送回去,在这里赔了性命,等到宫观的前辈再来搜寻,又要空耗多少功夫,妖罴在这期间又要伤多少人?山里可不是就这么一个村子!”

师弟一时哽住,片刻后才道:“师兄,我明白你以大局为重,可是要我眼睁睁放着他们不管,我也做不到。”

师兄:“你……唉!”

他们面面相觑,又转头问谢真:“你怎么想?”

两人一齐看了过来,各自都眼光严肃,就等着看看他要选哪边。

谢真想了想,问道:“师兄,传讯符呢?”

师兄脸上有片刻的呆滞:“啊?”

“我们出门前,宫观发的传讯符。”谢真耐心道,“应当是在师兄那边吧?”

说来也奇怪,他在宫观的过往像是隔着一层水波般朦胧,但正清弟子出门定会带着传讯符这件事,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甚至他还知道,这种阵符原本在古籍中有自己的大名,结果小弟子们全都叫它传讯符,久而久之也没人会叫那拗口的原名了。

“哦,对。这个……已经用掉了。”

师兄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我们在前面那个村子停留时就用了。”

谢真暗自疑惑,他们在之前的村子时,还没能发现那妖罴的真身,那时候师兄发传讯符是做什么?

他有点怀疑师兄是不小心给乱用掉了,但这也不是较真的时候。

“那赶路用的轻身符还有几张?”他问。

师兄:“大概有个四五张。”

谢真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师兄却像是感到了没来由的压力,不由得翻开随身的行囊,点数了一下,给了一个确切的回答:“五张。”

“五张……”

谢真略加思索,说道:“五张我们轮流用,也就是勉强支撑,一人用却绰绰有余。虽然没了三人的合阵,少了些助力,但只要不惜耗费地用符,也不会慢上太多。”

师兄听得发愣:“你是说?”

不知怎地,谢真一开口,自然而然成了三人中的主心骨,他似乎有种令人信服的气势,连他自己也没察觉这种发号施令的状况有哪里不对:“师兄的符法最精,正可担当重任,向宫观报知这里的情形。”

师兄立即摇头:“我怎能抛下你们两人?”

“我留下!”师弟叫道,“但是就我一个就够了,你还受了伤,和师兄一起走吧。”

“我的伤不碍事。”谢真说,他先是看向师兄:“早日报知宫观才是正事,师兄切莫推辞。”

这还是他自己说过的话,师兄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

谢真又看向师弟:“我们留在此处,也不是束手待毙。要保全村人,不用非得和那妖罴硬碰硬——对了,师兄的轻身符给我们留一张。”

师兄被他一看,不由得就取出一张符纸交在他手里。谢真端详片刻,收进袖里,伸手下意识向身侧一探,那应该有剑的地方却摸了个空。

不对,这念头才是奇怪,他并未修行过剑术,也从未有过佩剑才对。

他压下一瞬间涌上的茫然若失,起身道:“师兄,别再耽搁,早些动身吧。”

说着,他推门出去。茅屋位于半坡,风声猎猎,一轮落日已在远山上徘徊,将下方的村落里照出许多长长的影子。

师弟追了出来:“师兄,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村里能不能借到趁手的家伙什。”谢真道。

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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