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气温本来就比外面要低，之前周向北乘坐县组织部的桑塔纳进山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此时坐在摩托车后面跟着白东帆下山，才真正感觉出来什么叫春寒料峭，四十多公里出山的道路走下来，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呼啸的山风给冻僵，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乎的地方。
而在前面充当摩托车驾驶员的白东帆则更惨，不仅脸被寒风吹的铁青，嘴唇上面还挂着两道清鼻涕泡，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煎熬，他们终于来到了县农行的大门口。
周向北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下来，嘴里骂道：“我说这个狗日的老莫，怎么好端端的给我们一辆摩托车？这不会是诚心害人吧？”
“周乡长，你千万不要误会！”
白东帆哆哆嗦嗦地替莫长根解释：“这辆幸福摩托车在乡里很抢手，别说是现在，就是寒冬腊月，也不是说每一个副乡长想借就能够借得到的……”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发两句牢骚，又不是真的怪罪莫长根！”
周向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扯了一张递给白东帆，让他赶快把嘴唇上的鼻涕龙给擦拭掉，太影响观感了。
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感觉身体热乎点之后，周向北这才又拎起了黄羊腿，让白东帆推着摩托车往县农行大门口里走。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县农行的门口早就注意到他们俩了，看见他们推着摩托车要进农行大门，立刻从门卫室走出来拦住了他们。
“门卫同志，”
白东帆连忙递上一根香烟，说道：“我是田庄乡教育办主任，这是我们周乡长。我们跟你们行办公室张建安主任约好了过来办理业务。”
“找我们张主任啊？那你们进去吧！”
门卫接过香烟，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门卫同志，我们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张主任的办公室的具体位子。”白东帆继续赔笑说道。
“看到后面那栋三层小楼了吗？你们上去二楼东边的第三个办公室，上面挂有办公室主任的牌子，你们一看就知道了。”门卫说道。
“好咧，谢谢了！”
来到那栋三层小楼，白东帆把摩托车停好之后，伸手从周向北手里抢过那只黄羊腿，这才跟在周向北的身后，迈步上到二楼。
只见二楼的办公室主任牌子的门口，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年轻人说着好话，那个年轻人却根本听了不听，挥手就把这几个人往外赶，嘴里说道：
“都跟你们说过了，我们张主任现在没有空。漭南县近二十个乡镇，几百个村子，如果每个村长都不提前预约就过来找我们张主任，那么我们张主任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见不过来吧？”
把这几个人轰走，年轻人抬眼看见了周向北和白东帆，于是就板着一副扑克脸脸说道：“你们是谁，来干嘛的？”
看见这个年轻人的做派，周向北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官不大架子不小。
不就是一个县级农行的办公室主任吗？有这么难见吗？
如果不是急着跟乡里代课老师解决工资问题，周向北说不得就要当场开怼，不受这个气。
不过现在，哪怕是为了那些可怜的代课老师，他也得把这口气忍下来。
“哦，我是田庄乡副乡长周向北。”
周向北从兜里摸出一盒红塔山招待烟，递了一根给这个年轻人，嘴里说道：“之前在电话里跟你们张建安主任联系过，说要过来办理一笔业务。”
“什么？原来你就是周乡长啊？”
年轻人立刻就换上一副笑脸，“我们张主任跟我叮嘱过的，请稍等！”
说着抬手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嘴里说道：“张主任，田庄乡的周乡长过来了。”
“我知道了，你带他们进来吧！”门里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
于是年轻人就推开房门，把周向北和白东帆领了进去。
张建安是一个肥硕的中年人，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拿着一部大哥大在打电话，看见年轻人把周向北和白东帆领进来，就放下手中的大哥大，笑着迎了出来，伸手冲着白东帆说道：“周乡长，你好你好！”
白东帆不由得老脸一红，连忙指着周向北冲着张建安解释道：“张主任，我是田庄乡教育办白东帆，这才是我们周乡长！”
“哦哦，抱歉，实在是抱歉啊！”
张建安又把手伸向了周向北，嘴里说道：“周乡长，这真是不能怪俺老张眼拙，实在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轻啊！”
周向北又能说什么？只能是含笑谦虚了几句，让白东帆把那只黄羊腿交给张建安，笑着说道：“我听莫主任说你喜欢吃野味，我就特意带了一只黄羊腿让你试试味道。”
张建安接过黄羊腿，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这才放在一边，嘴里埋怨道：“哎，这个老莫，也真是的，我都再三跟他说了不要客气，他非要跟我来这一套。周乡长你回去了，可一定要替我狠狠地批评他，大家都是老熟人了，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周向北心里鄙夷着，嘴上却不得虚与委蛇，说道：“是是是，我回去一定要狠狠批评他！”
“对了，周乡长，”
张建安问道：“老莫说你过来办理业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业务啊？”
“是这样的，”
周向北把莫长根开的那一份介绍信递给了张建安，说道：“我是市委组织部派到田庄乡挂职锻炼的干部，按照市里的安排，作为挂职干部，我个人名下有一笔专属的扶贫信贷资金。我这次过来，就是想从我的专属扶贫信贷资金的额度里贷一笔款回去。”
张建安本来还在心里盘算，如果周向北要办理特别麻烦的业务的话，就找一个借口推脱掉，毕竟一只黄羊腿还不值得自己给他出大力气。
此时听说周向北是市委派下来的挂职锻炼的干部，想要从个人专属的扶贫信贷资金额度里贷出一笔款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这种政策性的戴帽信贷，本来就没有什么审批难度，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要帮忙把周向北的贷款申请送给行长让行长签个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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