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蹶不振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沐晓夏绕过客院，和青黛会合，换了身上被弄脏的衣裳后，又进了菊园，若无其事的与众贵女们一道赏菊。

丢了小衣的沐瑶就没那么淡定了，她在整理衣裳的时候，惊恐到面上的肌肉都在颤动，涂着丹蔻的指甲好几次控制不住力道，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红痕。

幸好秋衣比夏裳厚，一眼看去，倒也看不出她贴身的小衣丢了。

尽管如此，沐瑶也是惊惧交加，总觉得旁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异样，只得匆匆辞别长宁公主，回了沐将军府。

说到底沐瑶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家贵女，猛然遇到沐晓夏这种胆子大路子野，一言不合就敢夺走象征女子名节的小衣的，她又惊又惧，却又毫无抵抗之力，回到瑶光院就病倒了。

林嬷嬷很快就得了信儿，进了瑶光院就看到沐瑶病恹恹的躺在榻上。

将今儿个跟在沐瑶身边的丫鬟招来询问，在客院里发生的事，丫鬟早就被迷晕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不知道。

沐瑶为了自己的颜面，也是在整理好自己后，才将丫鬟叫醒，故而丫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林嬷嬷思来想去，也只想到沐瑶是因为沐晓夏的菊两首，在长宁公主的赏菊会上大出风头，才让她大受打击。

林嬷嬷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心里暗骂:没出息的东西！

打发走屋里伺候的丫鬟，林嬷嬷厉声喝斥:“输不可怕，怕的就是像你一样，输一次就一蹶不振！”

“你是沐将军府的大小姐，生来高贵，怕一个山野丫头做什？”

沐瑶一愣，下意识地反驳，“没有，不是的……”

林嬷嬷却第一次失去了耐心，连解释都不想听，扬手一巴掌，甩在沐瑶脸上。

沐瑶皙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五根清晰的指头印，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奶奶，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林嬷嬷厉声说道，“奶奶年轻时要是像你一样，输一次就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那今日的沐将军府大小姐就轮不到你来当了。”

“我费尽心力让你当上沐将军府大小姐，又倾全部心神教导你十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沐瑶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泪水立刻涌出了眼眶，“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打我！”

“你知不知道，她迟早会毁了我，她……她夺了我的小衣。”

“那小衣要是落到外男手里，别说什么沐将军府大小姐生来高贵了，没有被一根白绫吊死，就是爹娘看在这十几年情份上。”

沐瑶低声怒吼，她的小衣丢了能瞒住贴身丫鬟，能瞒住将军夫人，却瞒不住林嬷嬷。

她的贴身衣物都是林嬷嬷打理，她有几件小衣，每件小衣上是什么绣活，恐怕林嬷嬷比她还门儿清。

“怎么回事？”林嬷嬷不可置信，她以为沐瑶的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因为假千金在真千金面前底气不足，才露了怯，故而想在言语上激励她一番。

没想到，竟然是她的贴身小衣被夺了！

怎么可能？

任林嬷嬷见多识广，她也想象不出来，为何穿在里面的贴身小衣，会被人夺了去。

“是三哥哥，他要算计沐晓夏，我只是想顺水推舟而已！”

对林嬷嬷没什么好隐瞒的，沐瑶当下就将沐三和沐晓夏的结怨、沐三对沐晓夏的算计以及自己的打算，向林嬷嬷全盘托出。

林嬷嬷听了，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从小到大，我就教导你，凡事要三思而后行，遇事不能浮于表面。也告诉过你，那个小村姑要家世没家世，要底蕴没底蕴，哪怕现在被封了郡君也不足为惧，她的存在威胁不到你。”

“你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只要做好表面的礼节，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她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她是沐将军府的血脉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稳坐沐将军府大小姐的位置，看着你风光，看着你嫁入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门？”

“可是，不曾想你竟会这样愚蠢，算计不成反被人算计。”

林嬷嬷越说越生气，只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苦心付之东流。

她费心费神的谋划、教导，哪怕是一头猪，那头猪也能爬上高枝，风光无限。

不曾想，她竟是连头猪都不如！

难道苏家的人都是如此？

想到那个早死的男人，林嬷嬷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何要嫁给他，生的女儿愚不可及，生的孙女也朽木不可雕！

打开箱箧，将沐瑶的贴身衣物全部翻了出来，林嬷嬷冷声道:“此事不从源头解决，你将后患无穷。”

“你要是不想被一根绳子吊死，或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那就自己看着办！”

“你现在只能庆幸，你的其他绣活，没有流出瑶光院！”

说罢，林嬷嬷就抱着一堆出自沐瑶手的帕子、荷包、贴身小衣出了屋子。

沐瑶眼里含泪，直愣愣的看着林嬷嬷的举动。

她知道嬷嬷的意思，沐晓夏入了皇上的眼，皇上还让最宠爱的长宁公主为她举办花会，那么就不能轻易动她。

沐晓夏动不得，那要从源动解决此事的源头就在她自己身上。

嬷嬷抱出去的那堆衣物，若不出意外，应该会变成一堆灰烬！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沐瑶的目光渐渐在床榻前的一个绘缠枝花瓷瓶上聚焦，眼神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