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她来不了了

美梦终将醒。

他们两人在灯火阑珊处惜别，石云筝握紧了手里的折扇。

“我们将来还能再见吗？”

他坦诚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又问：“我想与你互通书信，可好？”

虞轻舟本有顾虑想拒绝，却又舍不得这么一个知心好友，于是点点头，“你若有书信，可寄去玱城‘福茗茶楼’，注明‘虞公子收’即可。”

她高兴点头，却欲言又止：“好！那你若回信，便、便……”

虞轻舟歪了歪头，“嗯？”

她咬咬牙道：“便寄去‘云深长巷’……旁边的胭脂楼。”

虞轻舟愣了一瞬，却没有鄙夷也没有多问，又很快温柔点头：“好。”

石云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低头看着手中折扇。

她心中悲喜交加，将折扇藏在袖子里后也转身离开。

她慢慢走到了她说的那栋胭脂楼前，却径直路过，走进了众人口中的“云深长巷”。

“云深长巷”是艽州城有名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遍布各种各样的青楼，无数女子在这里争妍斗艳又零落成泥。

她进了里头最大的一间。

原本鸨母还以为是有新客来了，待看见是她，立马拉着她的胳膊往角落走。

“你不是说你病了？今日的游船去不得了？害得我们楼的风头都要被别的楼抢光了，打扮成这样偷跑出去，到底做什么去了？”

她虽然话赶话，但语气并不算特别严厉。

石云筝闻言一笑，“寻郎君去了。”

“哈？”鸨母脸上露出一种很别扭的表情，像是讥讽又像是难以置信，还夹杂了几分怜悯。

她眼珠子睨着石云筝，“那你寻到了？”

“嗯哼～寻到啦，所以我以后会加紧卖艺，赚足赎身钱，绝对不会动卖身的心思。”

鸨母冷笑：“白养了你，也不用我说什么风凉话，你信男人，以后自有苦头吃。放心，我不是那种非逼人卖身的妈妈，不过，你没赚够银子前，差一个子儿，都别想我发善心将卖身契给你。”

石云筝抱住她的胳膊，目光坚定：“我自是知道您是待我好的，可我不想一生困在这里，我、要干干净净地去找他。”

——再告诉他，我是从云深长巷走出来的姑娘，你介意吗？

鸨母被她的目光晃得恍惚，甚至她的话也觉得熟悉，可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也只是觉得而已。

石云筝和虞轻舟两人确实如分别之时约好的一样，互相通信，大多是分享各自的见闻、心情或是畅想未来。

石云筝：“今日心情‘阴’，天气比较‘晴’，体型偏向‘圆’，主要‘缺’个你。一别数日，甚是想念兄长，兄长可别是忘了我了。我今天学了一首新曲，改天奏给你听好不好？”

虞轻舟：“闻君妙语连珠，令人心情愉悦；人生在世，难得知己，纵一别数日，莫敢相忘。千叮万嘱，勿要以瘦为美，身体康健最重要，至于听曲，荣幸之至。”

虽然石云筝看见他要自己别“以瘦为美”觉得有几分奇怪，但更多的是收到回信的高兴，于是她没过多久提笔又写。

石云筝：“兄长可会乐器？想必是会的，你一看就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子。我近日学了一则剑舞，改日有机会，委屈你替我伴乐可好？”

虞轻舟：“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石云筝：“如果将来你打算四处云游了，可否带上我一个？我最想去看大漠孤烟、海市蜃楼，你呢？”

虞轻舟：“……好，我们会有那一天的……”

时间匆匆划过，两人一直保持着通信，各自每次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收到对方来信的时候。

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

石云筝寄出去的信已经有半年了，没有再收到过一封回信，她很担心也很忐忑。

苦苦哀求鸨母给了她一段假期，她再次女扮男装，独自一人去了玱城，找到了虞轻舟和她说的“福茗茶楼”。

“劳烦，我找虞公子。”

掌柜的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容貌极好，打扮也不显落魄，便没第一时间当作骗子。

“你找我们少东家做什么？”

“我和虞公子两年前在艽州城认识，是至交好友，你只需要和他说‘石云筝’来了就行。”

掌柜摸了摸下巴，“我们少东家两年前确实去了艽州城……诶？正好，我们少东家来了。”

石云筝立马转头，对上进门来的那人的视线后，却瞬间皱起了眉。

“我要找的，不是……”

掌柜已然禀报：“少东家，这位公子找您，说是您在艽州结交的好友。”

石云筝反应过来，“不是，我要找的许是你们少东家的兄弟，他叫虞轻舟……”

她话还没说完，那位年轻少东家的脸色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请楼上一叙。”

她心里忐忑不安，跟着他上了楼，进了包间，落座后，还没想好怎样开口。

少东家：“想必你就是石云筝姑娘吧？我叫虞轻棠，虞轻舟是我的姐姐。”

她还没从他脱口而出的“石云筝姑娘”反应过来，便又被“虞轻舟是他的姐姐”这话打得措手不及。

他继续道：“我姐姐和我说过，她在艽州时女扮男装，结识了另外一位女扮男装、名叫石云筝的姑娘，她们二人相见如故，有着同样的愿望，一直在互通书信。”

石云筝摇头：“他怎么会是女儿身？不会的，我不信，除非你让他着女装出来见我。”

虞轻棠却神色哀恸，“她来不了了。”

“什么意思？”她猛地攥紧手指，指甲没入掌心而不自知。

“一年前，虞家受梁王胁迫，姐姐为了保全我们，嫁给了梁王做续弦，半年不到，她便……‘病’死了。”

“不！我不信！”她骤然站起身来，歇斯底里，椅子都被她撞得晃动，“她为人良善温柔，会诗词歌赋，会弹琴烹茶，梦想将来走过大江南北、阅尽大好河山……这是她同我约好的啊！我不信！

是不是她厌倦了和我联系？没关系，我不会死缠烂打，你现在要她出来同我说、说不想再和我书信往来了……也、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