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承平自言自语的声音，保姆惊异道：“小少爷要和太太先生一起吃饭吗？大少爷马上就到家了。”
周兴平沉默着摇摇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眉眼，十分阴郁沉默。
他继承于母亲过于美丽的面容，甚至更加精致，像是细腻的工笔细细勾勒。如果他是游戏或者电影里的人物，绝对会有人给他这张脸花上大价钱。
可是周承平不是，这样的脸廓长在男性身上却显得柔软，无端显得妖异。
这样的容貌也让他在学校里备受攻击，各种侮辱性的外号称呼戴在他身上。老师甚至是一种漠视的态度。
周承平穿着统一的校服，蓝色锁边的白短袖，扣子严严实实包裹住喉结，显得他白得过分。裤子上一个脚印，因此他看起来沉默又狼狈。
背着一个特别大的黑书包双肩包背包，看起来和这个处处典雅辉煌的别墅格格不入。
保姆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一看就是受欺负了，可每次问他，他也不说话，渐渐地先生太太就不再问了。
再看看吧，被欺负多了，总会受不住说出来的。
小少爷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太太有没有后悔。
当初太太是后嫁进来的，虽然家族落魄，但是性子柔和，先生就是看中了太太身上适合的性子。
但是前妻还留下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太太意外怀孕，前妻母家那边的人就不让太太好过了。
太太为了站稳脚跟，对小少爷严格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太太全然不懂教育，但是花钱请了一堆的老师，还花大代价请了一个专家。
专家奉行狼性教育，可大少爷那边的长辈怎么允许太太搞什么“狼性”。
于是在专家那边做了手脚。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学习，学不好就打手心，关小黑屋。错了一个字就要一直抄，抄到手都肿起来才可以。要是考试扣了一分那就更严重了，晚上晚饭都没得吃，要做卷子。
太太不懂，全然的支持。
小少爷也争气，从小到大就没拿过第二名。
但是小少爷可能真的不是这块料子，上了顶尖的学校，性子却古怪的令人侧目，整天就是在家里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性子也是又沉又闷，到底是比不上大少爷。
……
实际上，周承平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
他很聪明，过目不忘，领悟性更是强的令人害怕。
他读过很多书，如果周承平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特招进入任何一所顶尖学府。稍稍积累一下实际操作经验后就可以进入实验室，将他脑中的东西一一变现。叫这日月换新天。
但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周承平走进浴室，磨砂玻璃上某个明亮的光团格外显眼，他沾着水的指尖擦去那一片雾气，好让光团更显眼一些。
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他明明可以不写错字，考试全考满分。但是那样的话欢欢就不会安慰他，也不会想方设法让他高兴起来。
他最高兴的一次就是欢欢带他离家出走，也不知道那么一点的小团子准备了多久，信誓旦旦的说换个环境，在外面租个房子，她可以养他。
没过几天又蔫蔫的把他带回来，说等她把学籍，户口，身份证这些保障在外面可以活下去的东西偷出来再离开。
实际上他不在意学历，不在意是否成为黑户。
他只在意欢欢。
那几天她黏他黏紧，好像她一离开他就会被怪物吞掉。
考虑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不如考虑一下欢欢的事情，他是要去学材料科目，机械仿生人还是医学培养人体。
唔，他还没考虑好。
……
“怎么了？”周承平问。
欢欢在某个海报上转了转，回来在周承平面前晃晃：去看看。
那是一张游戏海报，好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游戏。
画报上一男一女并排站立，腰佩长剑，意气风发，头发束在脑后，《九州缥缈录》五个变体的艺术大字写在下边。
周承平不知道欢欢要干什么，但依旧顺着欢欢的意思去网吧开了机位。
欢欢其实经常这样，在母亲和所谓专家压迫他的时候告诉他，你可以反抗，是在不行骂两句也可以。
最后发现他过于扶不上墙就替他骂这些人都是傻逼。
对他说让小黑屋和体罚去他爹的，带他出去看月亮，或者去厨房偷吃晚饭。
这个小光团天真，活泼，不成熟，思维跳跃，无厘头，周承平很多时候并不懂欢欢带他去做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但尽管不懂，只要有欢欢。
那所有的事情就像逃出小黑屋那夜的月亮。
清晖流转，满地盛满了银灰色的月光，世界上到处都是美的。
……
周承平登上游戏，随便建了个人物形象，跳过新手教程。
小团子在键盘间蹦蹦跳跳，指挥着游戏小人来到一个漂亮的游戏人物面前。
【相欢欢：从来飞花逐流水，风雪送春归
道友可是来帮我的？
是否接受人物。是/否】
“她也叫欢欢。”周承平低头，试探着开口。
光团闪了闪：以后她就会是我。
周承平听不懂，他好像生来就知道光团抖动的频率代表什么意思，但有的时候听得懂话并不代表可以毫无障碍的交流。
人和人之间尚且不可以，更别提人和一个小团子了。
“你会离开了，是吗？”尽管听不懂，周承平还是问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明明她陪伴了他那么久，可是他依旧担心欢欢会飞走。
他还是更喜欢在家里上学，母亲和专家的存在根本不，算什么，来到外面他总担心有另一个人也会看到欢欢。
光团晃了晃：暂时不离开。
“那就是总会离开。”周承平声音低下去，再抬眼，妩媚的眼里就浸满了泪水。
欢欢：！！！你怎么哭了！
光团围着周承平团团转，好听的话不要钱的洒出来：不离开，不离开，就算离开了我也会回来的，不要哭了，虽然你哭的真好看……
周承平还是默默的掉眼泪，旖丽的眉眼染上愁丝，眼角泛开红晕，惊人脆弱的美丽。
欢欢觉得这副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像他那个在父亲面前永远柔弱体贴的母亲，楚楚又依依，眼前之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可是周承平哭太漂亮了，泪水无声划落，就像是被雨雾沾湿的花朵。
“啵！”的一声，周承平睁大双眼，停止了哭泣。
有没有开心。
小小的光团蹭着对方柔软的唇瓣。整个团子都蹭扁了。
周承平垂下眼，脸上漫上红霞。
我喜欢你呀。记得要找我，然后我们快快乐乐的谈恋爱。
周承平心里炸开烟花，巨大的兴奋感将他淹没。
好开心，好开心，好想要死在这一刻。
幸福多到漫出来，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发飘。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得到相同的回应。
他跨越物种去爱着一个柔软又任性的光团，现在，他的宝贝也爱着他。
……
周承平沉沉睡去，欢欢从枕头边挣扎出来。
小时候对方总怕黑，非要握着她才能睡的安稳。
也不知道她暂时离开的这段时间对方会不会睡好觉。
不过他也应该记不住她吧。
【欢欢……】系统心虚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的数据库更新完了？欢欢晃了晃，问道。
【更新完了，局长亲自动的手。】系统声音哽咽，太凶了，局长太凶了，它差点没被拆碎了。
活下来就不错了，姐姐已经手下留情了。欢欢安慰道。
【嗯呢！】系统吸吸鼻子。
【欢欢你插手了。】
没办法啊，他是突然被创造出来的，他强大，又好容易崩溃。我要是不看着他再创造出什么远超时代的动作怎么办？欢欢心虚辩解，将那一抹私心藏的死死的。
理论和实际毕竟是不同的。
一个世界可以出现远超时代的理论和思想。
但是绝对不能出现超出现有生产力和工业水平的实际物品。
后者被拿出来时，往往代表着整体工业的跃进，这不是可以一步登天的事情，这必须靠整个社会长久的精耕细作，才能有相匹配的社会文明。
【你确定他之后不会失控吗？】系统打了个寒颤，重启时间线之前的世界太惨烈了。
过于聪明又不是周承平的错！欢欢下意识护犊子。
我确定，他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了，全息游戏的散播出去了吗？
【搞定了，我选了一批人，经过十几年信心的引导，绝对不会给这个世界造成冲击，现在全息的雏形已经有了，距离现世不远了。】
欢欢盯着熟睡的周承平看了半宿，最后蹭了蹭他的脸颊。
暂时走了，要照顾好自己哦。
周承平熟睡着，眉眼祥和，和上个时间线里阴郁绝望的样子完全不同。
……
欢欢穿过时间的乱流，莹润的光团猛地变大拉长，渐渐显露出人性。
白色的龟壳悬浮。
欢欢站在时间长河上静立肃穆。
身前两条河流奔涌。
一条浑浊，一条清澈。
浑浊的河水被无形的力量净化之后注入到清澈的河流中，此时，两条河流已经显现出了明显的大小差异，一条不断干涸，一条不断壮大。
龟壳猛地光华大盛，欢欢口中不断念出晦涩古老的祭词
“日月盈仄，星宿列张，吾以神格本原为祭祀，愿久倒转，水倒流，万物归无痕损之时，世还充愿之时……”
欢欢伫立时间之上，一点点修补破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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