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阴冷的寒风吹过腐坏的大地，废弃的村庄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用手刨着面前的土堆。

他一丝不苟的重复着简单的动作，直到土堆中露出一只尚未腐烂的手臂。

“……”

风声像是空谷回响，又似女妖歌嚎。审判官低头默哀片刻，接着挖掘起来。不一会，所有尸体都被摆在面前。

“一个都没逃出去。”审判官踏着缓慢的步伐，从逝者面前一一走过，仔细辨认着他们身上的伤痕，和死亡前的表情。

他在一具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面前停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你的英勇，光明之神会看到的，兄弟。”

他又看向一旁，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死的……不是时候。这个女人身份特殊，死在这里会很麻烦。不过这就说明，你们找到‘那个东西’了。”

审判官围绕村庄寻找一圈，很快找到了地下墓穴的入口。他抚摸着门口的浮雕，上面雕刻着不知名时代的文字——

“伟大的死之主，暂时休眠于此。”

“能称得上死亡之主的，只有那个人了吧。”审判官没有进墓穴，而是回到了同伴身边：“六百多年前曾经差点毁灭世界的、传说中的亡灵天灾——伊图拉。但，如果真是他，你们又为何没被作成不死者呢。”

“这个简陋的坟墓……还留有徒手挖掘的痕迹。像是不死者做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那个恐怖的存在会做这些事，是为了威吓后来者？还是传达什么信息？

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光明的孩子们躺在这个阴暗的墓穴中。

紫色的火焰在手上跳动，像是种子洒落在每一具尸体上，将它们烧灼成灰。

审判长解下腰间的佩剑，也一起丢入火中。这剑说来话长，先是带在楚阳身上，后来被人夺走后，那人死于骷髅海中，后又被另一队冒险者捡到。

教廷国的制式武器，格伦一眼就能看出来，在运用了一些审判长的手段后，那支冒险者小队，相当配合的说出了所有情报，审判长也如他们所愿的遵守承诺，留了全尸。之后就一直追查到这。

换句话说，如果楚阳在一开始没将剑交出去，就与审判长撞脸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找到杀害你们的人是谁，然后，让他付出代价。”

火光渐渐熄灭，森林重新陷入了荒芜的死寂中。

……

“大人，今天有什么指使？”跟往常一样，卢修斯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等待指示。

楚阳咳了声：“没什么……一会我变装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就行了。”

“是，大人！”

变装？为什么要变装呢？

卢修斯惭愧的叹了口气。这位大人的想法，哪是自己能揣摩到的？

他表情振奋的看着楚阳的房门：真不知道这位大人每天都在想什么，肯定是深谋远虑、志向高远、自己这辈子都想不到的东西吧。

房门的另一边。

高瞻远瞩的楚阳大人，正窝在被子里，悔不当初！

“怎么办啊！还有两场比赛！万一今天又赢了，那我隐姓埋名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啊啊!”

“冷静，一定要冷静！就算出名了，也是华强出名，不是我楚阳……但是城主封赏真的好恐怖啊！万一招来强盗怎么办！万一被别人惦记上怎么办！万一引来什么超级强者一眼把我看穿怎么办！”

是的，这个男人异常谨慎，擅长用最坏的情况去考虑问题。有时候，这是个不错的生存技能，但在大多数时候，人类会将其称之为——想太多。

“不行！太可怕了！”一阵心惊胆战的头脑风暴后，楚阳深吸一口气，眼中亮起坚定的光芒：“昨天已经犯了大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在赢了！”

将三生石头冠激活，化身成华强的样子，镜子中本就颓废的表情更显沮丧，僵尸来了都得分他一口阳气。

楚阳勉强笑了笑，抚摸着衣服内兜，神色狰狞：“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我就不信了，准备这么充分，还能一路赢到决赛不成！”

……

比武场上，欢呼声响起！

已经有充足准备的楚阳，带着自信的笑容站在场上，注视着他的对手。

“下一场！华强选手对战——陇涛选手！”

“华强！华强！”

“那个谁！那个谁！”

好好的喊名字啊喂！

“哟，想不到这么快就撞见了。”嘴里叼着玫瑰，身旁有亮晶晶特效的热心群众向楚阳打着招呼。

“你叼着这个，嘴不会疼吗？”楚阳问道。

“呵，像我这样的人，早已准备在剑术的广阔海洋中奉献一生。”

“根本没有在听啊！”

热心群众一扯玫瑰，几片花瓣伴随着亮晶晶的特效一起掉落：“因此云游四方，只为寻找真正的高手。”

“你嘴巴在流血啊！”

“希望你能给我带来些许启发。”陇涛抽出亮闪闪的细剑看向楚阳，嘴巴被玫瑰划破的地方鲜血狂飙！

“都是什么人啊！”

异世界的生态，楚阳实在搞不懂，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他根本不是来赢比赛的！

“双方选手选择武器——哦，陇涛选手自己带了一把，赛前已经确认过是非致命的。那么华强选手——”

楚阳冷笑一声，径直走上了台！

“什么！华强选手选择不带武器!”

是的！

这就是楚阳的算盘！

他发现了一件事：人的能力是有界限的！楚阳从短暂的cos中学到了一个道理：越想维持人设，越会遭遇不可预料的情况，所以他的结论是——

我不做人了！jojo！

楚阳嘴角露出邪意的笑容，今天就是要让“华强”这个角色彻底崩坏！不会有人喜欢，就不会有人在意！后面就算是消失也不会有人追查!

真是完美的计划！

而不带武器上场，只是第一步！

“不、不用武器吗？”陇涛愣了下神，很快笑道：“你是认为，自己久经锻炼的身体比得上刀剑吗？那还真是——”

楚阳面无表情的从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

震惊的裁判费劲的解说着：“华、华强选手他拿出的是——眼罩？？他取出一副眼罩给自己带上了！！”

“什么！？华强选手转过身了，把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

“根据规则，眼罩属于不影响比赛的道具，因此可以使用！但华强选手这个做法是！？”

场外一片哗然，楚阳不由的扬起嘴角。

没错！人设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反正是个马甲！

直接做出一副不反抗的样子，任由那个谁把我打下台！然后满座哗然＞受人唾弃＞灰溜离开＞消声觅迹。完美的计划！！

“华强选手这是在做什么？比赛场上，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看台上议论纷纷，拿不出结论。只有一个带着兜帽的女子若有所思，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眼睛有些浮肿：“是要拿出新的战技吗？”

“戚！这么把后背暴露给我，是在瞧不起人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陇涛不敢直接攻过去：“难道是中级战技‘燕返’？或者其他能反击的战技？这家伙此前已经用了两个非常厉害的战技了，再多一个也很正常……”

一想到这里，陇涛更不敢大意，紧盯着华强的一举一动！

楚阳站在原地发呆，想着中午要吃什么，咽了口唾沫。

“果然！”

陇涛心中一凝！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了！难道是传说中能够无目视物的‘心眼’吗？”

楚阳挠了挠背。

“虽然乍看之下漏洞百出，但仔细看，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

楚阳搓了搓手，绷直身体：快点！快打过来罢！已经准备好了！敢碰我一下，我就飞出场外！快过来啊！

“果然，是反击类的战技！”陇涛心中有了定断！若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此时相比已经不明所以的攻上去了。但是！这样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作为云游四方的剑士，见识过各种战技的人，他自然知道反击类战技的弱点，便也不着急起来：“这类战技都有时间限制！我看你能撑多久！”

“什么！陇涛选手面对毫无防范的华强选手，没有选择进攻，只是站在原地！”

“他看着对手！”

“他一直看着对手！”

15分钟之后——

“他还在看着对手！”

“你特么有完没完！！”到底是楚阳先绷不住，回身骂道：“干嘛呢！玩呢！？这么大个破绽为什么不打？啊！？”

“呵、呵呵——”

陇涛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眼睛布满血丝的笑道：“撑不住了吗？要是攻击你就会受到你的反击战技！要是不攻击，你就会趁我松懈使用其他战技！你是这么考虑的吧！但现在看来，还是我更胜一筹啊！”

楚阳张大了嘴巴，又努力将嘴巴合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原、原来如此！”

本来都快睡过去的观众和裁判，此刻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华强选手使用了稀少的反击战技！而陇涛选手识破了华强选手的意图！通过视线压迫让华强选手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真是精彩的博弈！”

“哦哦！太强了！！”

“这就是高手的世界吗！”

带着兜帽的女子也认真点头：“看来跟我想的一样，他还藏了一招反击战技。”

楚阳：“……”

疯了。

但是，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为什么我看这群人都觉得有病？

开摆懂不懂啊，开摆！

我都这么摆了，还有人觉得我是在博弈！博弈你妹啊！

“既然这样的话！”楚阳眼中闪过狠厉的光！一不做二不休！

“华强选手又有了动作！”裁判连带着全场观众激动起来！

“他——他躺在了地上！？”

“他还摆出一个大字！”

“眼罩！是眼罩！他又戴上了眼罩！”

楚阳恶狠狠的笑着，心道：“来呀！我手都不还！就不信这样你还不打！”

果然！

全场一片哗然，陇涛更是浑身颤抖！

“太可恶了！这是在羞辱我吗！”

楚阳心中暗笑：“对！就是这样！越生气越好！”

“虽然可能有陷阱，但这样的对手都不攻击，就会失去向前的斗志！”

楚阳笑的更开心了：“虽然不太理解有什么联系，但没毛病老铁！”

“接我这招！”

楚阳迫不及待：“来！快打过来罢！”

“穿刺！”

“我保证不还——”

呲——

细剑擦着楚阳的腰，刺入地面的声音响起，全场鸦雀无声了片刻，骤然爆发出欢呼！

“什么！！华强选手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躲过了攻击！？”

楚阳：“……”

陇涛：“……所以，你就是在羞辱我，对吗？”

楚阳连忙狡辩：“这真不怪我啊！计划是一回事！实施起来是另一回事！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听这声音这么恐怖！谁想挨上一剑啊！”

“少废话！看剑！”

呲！呲！呲！呲！

7点敏捷发挥了巨大的用途！楚阳的直觉总是快他脑子一步避过危险，他就像一只在地上不断扭动的蚯蚓，细剑那贫弱的攻击面积，每次都被他险而又陷的躲过！

“华、华强选手一直在躲避着攻击!!陇涛选手一次都没有击中他！这种战技简直闻所未闻！！”

“太、太强了！！”

“好厉害的战技！”

“华强！华强！”

“啊啊啊啊！”陇涛几近癫狂，疯狂出剑！

楚阳欲哭无泪：“让他刺一剑好了！然后就因伤退场——”

呼——

听到剑风刮来，楚阳一愣神的功夫，腰先于脑子扭了过去，剑又刺进了地里。

“根本不行啊喂！！这也太吓人了吧！！”

现代人的怕死本能，根本不允许他做出如上操作！

“再这样下去难道会赢！？不行！”楚阳被眼罩蒙起的眼中露出坚定，一咬牙，双手捂住耳朵：“我今天就废了眼睛和耳朵！就不信中不了一剑！”

“华、华强选手捂住了耳朵！？”

“啊啊啊啊啊！！”

“陇涛选手速度也变快了！”

细剑几乎刺出残影！如同针扎的危险预感出现在皮肤处。

“没关系的，就算刺上一剑也根本不疼，没事的——”楚阳这么安慰着自己。

“爆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剑如雨点般刺下，危险预感越来越强！！

楚阳：“……”

“华强选手动了！他、他，他在地上滚了起来！？”

“根本安慰不了啊！！被刺上会死的吧！！剑这种东西就该列入管制刀具统一管理啊！！”说服一个现代人被刺一剑不会死实在是太难了！

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楚阳像是卷好的寿司一样，在比武场内疯狂滚动！而其身后彻底疯狂的陇涛，则像是那个对着陀螺抽鞭子的老大爷，剑光不断刺在楚阳身后，赶着他一圈又一圈的滚！

至于为什么没有滚出场外，冷知识：人会在地上滚成一个圆。热知识：此动作富含社会层面危险性，请在无人陪同时实验。

在混乱、喧闹、眼花缭乱的一通博弈之后。

终于，这场让人血脉偾张的比赛，落下了帷幕。

“我输了。”陇涛举起手，向着裁判疲惫的笑了笑，闪亮亮的特效在他周身重新出现。

“其实，你可以再坚持一下的……”楚阳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楚阳恨铁不成钢的抹了把眼泪。

但是，真的很吓人啊......

“此行让我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剑士之道还有缺陷，世界这么大，总有我没见过的战技。”

“……你开心就好。”

“而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对手！是我要超越的目标！”

“我拒绝。”

“呵呵，这次我能赢你一筹，下次就是二筹三筹。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立豪言壮语至少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吧！别单方面说这种热血发言啊！”

“那么，再见，我的宿敌！”

话音落下，热情群众和他闪亮亮的特效隐入人群中，越走越远。

楚阳无语的凝视着那个方向：“……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下口，有种不爽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那么，胜利者是：华强！！”

迟来的宣判终于到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华强！”

“华强！”

楚阳捂住胸口，一阵绞痛：“原来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为什么——”

人群的欢呼化作欢快的浪潮，四周洋溢着喜悦的氛围。他看向天空，悲从中来，一切世间嘈杂皆置身事外：

“为什么我又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