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心病

宋致定的是凯裕最上面的包厢，一层只有两间，安静，私密性也强。

白妩和顾御封到包厢的时候，江恒正好也到了，看见白妩，先笑盈盈地赞了一句，“不错，气色好了不少，看来回a城这段时间，日子过的还不错。”

旋即，他就注意到白妩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跟顾御封站在一块，两人之间动作亲昵，明显是关系不简单。

江恒是认识顾御封的，甚至跟顾老爷子有点交情，下意识看向宋致，眼神很明显，是在问他怎么回事。

身为宋致的舅舅，他那点心思，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

原本来都是单着的，怎么忽然就有主了？

宋致避开了江恒的视线，淡然道：“这是白小姐的丈夫，顾御封。您应该认识的。”

顾御封顺势道：“江叔，好久不见。”

晚辈上来打招呼不能不应，只是因为宋致这一句“丈夫”，他这一声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先是觉得惊讶，又觉得遗憾。

惊讶白妩居然已经嫁了人，遗憾的是，这样优秀的姑娘，和宋致无缘了。

脸上的表情只是一晃而过，显示里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和蔼一笑，“还真是有缘，兜兜转转，都是熟人。”

顾御封：“阿妩来的时候跟我说起您，前段时间承蒙您照看。”

江恒摆摆手，“不说这些客套话。有单独的房间吗？”

宋致忙道：“有，最里面有个休息室。”

休息室就做了诊疗室，江恒跟白妩进去，把顾御封和宋致隔绝在外。

江恒问白妩，“最近有不舒服的时候吗？”

白妩想了想，认真作答，“最近因为一些琐事，情绪波动比较大，会有点呼吸不畅。”

江恒戴上老花镜，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在想那些事？”

白妩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淡淡应了一声，“嗯。”

她说着话，下意识就捋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疲惫，“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

常樱樱虽然不是死在她手里，却也是为了救她而死。

白妩顶替了她的身份，安稳插入暗夜联盟内部，好好的活到现在。

宋致给她争取了个人的勋章，但是她一直不敢去拿。

她午夜梦回，都是常樱樱在大火里痛到颤抖却纹丝不动的身影，她哀哀求她杀了自己。

她下不了手。

那颗子弹打偏了。

是常樱樱自己了结了自己。

大火吞噬了她的面容和身体，以至于白妩看不清当时她的表情，到底有多痛苦。

她那时只是个普通人，凭借一腔孤勇就敢独身闯暗夜联盟。

可她始终都忘不掉，她如今的安稳，是用另一个小姑娘的鲜血换来的。

白妩想，假如当时死的是她就好了，或许疤羊良心发现，会回头去救那个可怜的姑娘呢。

眼见着白妩沉浸在回忆里，江恒及时开口，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根据后来的尸检结果显示，她身上那一枪伤在了致命位置，就算送医也活不了，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白妩抬眼看向江恒，原本澄澈的眼底布满血丝。

她都知道，就是过不了这一关。

“我还没有替她找到哥哥。”白妩讷讷开口。

江恒在心底叹息一声。

根据他们调查，常樱樱的哥哥，本就是暗夜联盟培养出来的一个杀手。

常樱樱是跟哥哥一起被捡回去的，只是被哥哥用更艰巨的任务保下来，做了更轻松的活计而已。

或许，他早就不在了。

这些话，不能跟白妩说。

她的心里本来就过不去，要是知道连唯一的念头都没了，怕她承受不住。

江恒不着痕迹地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个老式的手表，声音轻缓又温柔，“没关系。忘记这些事，好好睡一觉。”

白妩盯着他的怀表在自己面前来回晃动，心里却一直在刻意重复常樱樱的名字。

江恒的声音在耳边轻柔慢缓，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呢喃着跟江恒道：“我没病。”

白妩闭上眼睛，“不能忘。”

有人说，一个人的死亡，不是从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开始，而是从这个世界上的人开始忘记她开始。

常樱樱从小在暗夜联盟长大，身边的人都是冷血的杀人机器，和疤羊那样的变态。

就算死了，除了哥哥，没有人记得这号人物。

她哪里不知道哥哥可能已经死了，否则，他怎么舍得把用命换来的妹妹，就这样丢在那个人间地狱？

可那是常樱樱唯一的希望，希望哥哥好好活着，她舍不得让哥哥去死，连想象都舍不得。

白妩舍不得忘。

假如连她都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有常樱樱这个小姑娘存在过吗？

“不能忘。”

江恒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个小时候，江恒从里面出来。

顾御封和宋致齐齐站起身，眼神担忧，最后，宋致及时顿住了脚步，站在座位跟前远远看着。

顾御封压根注意不到这些，注意力都在江恒身上，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她还好吗？”

江恒道：“唔，她意志力太强了，人也固执。有些事，不肯忘，伤疤就永远好不了。”

江恒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宋致离开了，把包厢留给顾御封和白妩两个人。

关于常樱樱那端，他没有多说，那是病人隐私，除非病人亲自开口，否则他不会泄露给任何人。

顾御封在房间里静静站了一会，才推开小房间的门。

白妩正靠在沙发上静静睡着，身上盖着一件酒店的毛毯。

她睡的也并不安稳，明明闭着眼睛，眼珠却在眼皮底下来回转动，像是在跟什么作斗争。

顾御封走上前，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他的后背靠着沙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眼底都是心疼。

想她一定很努力在和自己作斗争，一定在很用力地挣扎，在记忆里给某个人争取一线生机。

即便是江恒这样厉害的心理医生都不能让她妥协忘掉的，也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和事。

他心里一时有点酸，随即汹涌而上的，是无尽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