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腊梅

雪停的时候是在七八天之后，清水村家家户户都出来扫雪，不管是门前的还是屋顶的，都一一扫下来。

再过十几天就要过年，寂静了半个月的清水村再一次热闹起来。

许久没串门唠嗑的村里叔么，拿着竹扫帚站在门口，边扫雪边和隔壁叔么说话，说的兴起时手上还挥动一下。

小孩在家里闷了这么久，终于被家里放出来玩耍，打雪仗堆雪人，边跑边笑，小脸蛋红扑扑的。

这会儿李家也在扫雪，屋里屋外，冻了一层厚厚的雪，要扫出去花了番时间。

李书禾正拿着铲子敲掉屋檐下的冰尖，门口的雪铲的差不多了。

元清水坐在门口空地上，手里捏着一坨雪团，在雪人身上这补补那补补，忙的不亦乐乎。

好在这场雪没下太久，清水村没听说谁有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李书禾哈口气，把手心搓热，转身走向元清水。

“清清走吧，回家吃饭了，阿爹在喊了。”

元清水回头看她，嘴上说着好了，手里停不下来，三两下搓好一个雪球捏在雪人身上。

他的手冻的通红，在雪人身上拍了几下，弄好才停下来，指尖泛起凉意。

元清水将手捂在脖子里，缩起脖子看着面前的雪人，一脸笑意。

李书禾拉着他站起来，扶着人往家走。

“父么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的饺子，昨天包的不记得了？”

“啊，记起来了，昨天我说要多吃几个的。”

李书禾笑着刮下他的鼻子，搂着他回了家。

她们絮絮叨叨的一路走过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大燕朝三十一年正月十一，各地遇三十年一见的雪灾，民不聊生，灾情传进女帝耳里，女帝即刻下令，令地方官员巡视灾情，安抚民心。

大燕朝三十一年正月十二，各地官员接陛下谕旨，开仓放粮，舍米煮粥，捐衣救灾。

大燕朝三十一年正月十九，各地雪况渐停，灾情稳定，奏折上报，女帝心中大悦，下令减免赋税一年，举国同欢。

李元香站在窗前，一眼扫完密信上传来的消息，啪一下合上折子。

身后的新任清和镇镇长同她作揖，“将军，雪灾已过，此处简陋，请将军随我去新宅子安住。”

“不必了，我自有我的去处，剩下的事情由你操办，不用找我。”

话落，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里。

“将军。”

衙门口，一名当差牵过马匹，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李元香。

“多谢！”李元香翻身上马，手里的马鞭毫不迟疑的甩下，踏着雪疾驰而去。

马儿雪白的鬃毛在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奔跑途中，余光瞥见一抹难得的鲜红。

李元香拽停白马，停在街边。

雪还没化完，巷子拐角处的屋檐下蹲着老么，手里拐着个竹篮子，里面是开的正盛的腊梅花。

缀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煞是好看。

这老么屋后种着一棵腊梅，下大雪的这几天没开花，原以为今年不会了，谁知雪停后它反而开的比往常更艳。

如今雪灾过后，家里余钱不多，这老么便拿剪子剪了一篮子腊梅，到街上走一走，买出一枝也是好的。

李元香翻身下马，牵着马停在这老么身前。

“老么，你这腊梅卖吗？”

老么有点耳背，听了几次才听清，知道她是来买腊梅的，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是，这腊梅卖的，你要多少啊？”

“我全要了，多少银子？”

老么瞪大眼睛，抖着手将篮子递给她，“共是十二枝，你给个十二，不不，十文就好，十文就好。”

李元香看他穿的衣服旧，冷的缩着脖子，便直接接过篮子说:“篮子和腊梅我一起要了，银子给你。”

李元香塞了一两碎银在这老么手里，提着篮子翻身上马，又是一鞭子驾着白马跑远，然后消失在雪地里。

靠墙站着的老么看了看手里的一两碎银，又看了看白茫茫一片的远方，久久静立。

“哪来的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老么杵着拐杖，喃喃自语的走远。

这么多年没回来，李元香寻着记忆里，这十年来早晚在脑子里走过的路，一路飞奔回清水村。

奔跑的途中回家心切，马蹄踏在一块雪掩埋的石头上，崴到脚，李元香从马背上翻下来，就地在雪地里滚了一圈，手里的篮子倒是拿得好好的，没有一枝腊梅掉落。

李元香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雪，拍掉身上的雪渣子，略显狼狈的去牵起马，甩了甩腿。

掉下来的时候，腿磕在石头上，估计是肿了，不过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行军打仗多的是这样的伤。

近乡情怯，只是一晃神没想到能这样受伤。

“好伙计，辛苦了。”

李元香安抚的顺了顺白马的鬃毛，重新翻身上马。

等白马跑回清水村的时候是在傍晚，村里家家户户扫雪劳累一天，今晚都打算煮顿晚饭吃吃。

这会儿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

李村长坐在门口带宝哥儿堆雪人，手里拿着铁锹时不时帮他铲一点雪过来。

她抬头看着村里的好景象，不由得露出笑容。

李村长往村口看过去，兀地一震，搓搓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跑过去的是谁？

李元香？

李家李元香回来了？！

李村长心内大震，想过去看看，想起自己还带着孩子，只好作罢，只能等明天再去李家看一眼了。

李荞一早得了李元香的消息，等在李家门口。

瞧见她身骑白马回来，单腿下跪，拱手道:“将军。”

“起来。”

李元香顺手将马鞭丢给她，“你一个人？”

李荞牵着马跟在旁边，“夫郎在李家，我出来迎您。”

“那，你李叔么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李荞不解的看向李元香。

当年自己从战场上被将军救起，在军营里过关斩将淬炼出来后，就奉命来到清水村保护周叶青她们，这么多年的消息都传到了将军手里。

将军都应该知道，为何又问？

“算了。”李元香出声。

李荞这闷葫芦的性子，问了也白问。